用过晚饭后,客栈里早已有候着伺候云岫的丫鬟,云岫让屋子里的丫鬟提了满满一桶的热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驱除掉这两日在马车中颠簸所受的苦。
泡个澡连着把云岫的困意都泡没了,泡完澡后,云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了无睡意,干脆起身,将窗户撑开,一手撑着下巴欣赏着宫外的夜晚星空,她不懂得星象,连天上的星星都叫不出名字。
李显瞻见云岫的屋子里的灯烛还亮着,推开门进来便看着云岫一人坐在窗前发呆,问了句:“你怎一人在,玉宁和缈缈没在身边伺候着?”
云岫回身看了李显瞻一眼,只瞧他穿一身墨色蟒袍,玉冠束发,整个人看着很是精神威严,同时又让人觉得亲近了些。便同他道:“她们也累了,我让她们先下去休息,是我自己一人睡不着,便看看屋子外的星空。”
李显瞻却是瞧出了云岫眼中的一丝担忧来,道:“如今出了宫,你倒是还忧心着宫内。”
云岫也不隐瞒,侧过眼看了李显瞻一眼,叹道:“还不知道宫中如何了?”
李显瞻笑着打趣了一句:“只要朕还没死,后宫里再怎么闹腾,都出不了大事。”
云岫眼中显出忧虑来,摇了摇头:“我担忧的不是后宫。所谓国一日不可无君,皇上出宫也有好几日了,后宫哪怕是闹出再大的事与朝堂上的瞬息之变相较都微不足道,我担心朝中会出事。”
李显瞻安抚了云岫一句:“母后当年曾协助父皇管理了不少的朝中大事,此次,朕已经留书给母后,眼下,朕出宫之事,朝中应该还无人知晓,再过一两日,怕是……”
云岫看出李显瞻脸上也显出担忧之色,更察觉出几分的危险气息来。转而又好奇的问:“不知皇上此番为何会如此的放心将孙妃交由昭妃顾看?”
李显瞻一笑,卖了个关子:“当初你是如何防着昭妃的,朕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云岫疑惑:“大皇子?难道大皇子也随着一同出宫了?”
李显瞻摇了摇头:“是朕留了道密旨给昭妃,若言心腹中的孩子有半点的闪失,便将璘儿过给言心抚养着。不管昭妃有没有生出过害言心腹中胎儿的心思,她都会全心全力的照看言心腹中的孩儿。”
云岫寒心了一句:“皇上可真不顾念旧情,昭妃好歹服侍了皇上十多年,为了孙妃,竟能对昭妃如此的薄情,怕是这道旨意要凉了昭妃的心。”
李显瞻显出一分的愧意,依然坚定的道:“朕只需暖着朕所爱的人的心便可,只要护着朕在意的人的安全。”说罢,眼神落在一身素白单衣的云岫身上,看了许久,竟有些痴迷。
云岫触及到李显瞻的目光,瞧他一直这般看着自己,不由耳根子发热起来,连脸蛋都烧得厉害,赶紧的别开脸去,故作看着窗外星光稀疏的夜空,由衷的道了句:“在宫外的感觉真是轻松!”
李显瞻也回过神来,别开眼,与云岫一样看着窗外的夜空,叹了声:“朕若非是生在帝王家,也向往在宫外的日子,选一处幽静之地,置一座别致的府邸,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云岫极为不信的瞥了李显瞻一眼,大胆的道:“皇上的兄弟叔叔中,有才干的多是,皇上若不想坐皇位,何不禅让给其中一人,也好做个逍遥王爷。”
李显瞻不悦的皱眉,周身竟是肃杀之气,云岫察觉失言,立即认错道:“我只是与皇上说个笑话罢了,皇上乃是真命天子,天子乃事关天下万民,岂是说让就能让的。”
李显瞻收起脸上的怒气,盯着云岫看了许久,看得云岫心里都发毛了,李显瞻这才道:“眼下已出了皇宫,以你的聪明才智,若想从此不再回宫,亦非难事。”
云岫只以为着李显瞻是要试探自己,立即表明道:“云岫要走虽非难事,可云岫的爹爹和大哥都在朝中为官,赵氏一族的命都捏在皇上的手中,再说,云岫能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若不放过云岫,云岫又岂能逃出皇上的眼皮子,还白白的搭上赵氏一族的前程和性命。”
李显瞻点头赞道:“你倒是明白的很。那你就不担心朕会食言,最后不放你离宫?”
李显瞻是无心之问,云岫却是心中一紧,他是天子,若到时真要食言不放她出宫,她根本就无可奈何,她只是李显瞻安置在后宫中的一枚得心应手的棋子。
云岫抬头望着李显瞻,坚定道:“皇上是贤明天子,定不会失信于云岫一个小女子。”
李显瞻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不确定,只道:“你若是能留在宫中,朕一定会待你好。”
云岫只道:“我相信皇上会遵守诺言,放我出宫的。皇上能将天下都治理得如此好,百姓安居乐业,我们一路出来听到的都是赞扬皇上的话,皇上如此贤明,定不会为难云岫。”
李显瞻反问道:“朕何以贤明?路上的小摊贩都能坐地起价,可见百姓民风尚不淳朴,小小的摊贩都敢欺诈百姓,若再往上一层看,便知其中定然有官压民,商欺民。”说罢,无奈的叹了声。
云岫劝了一句:“皇上想必也知道‘南橘北枳’的典故。再说起那日在曲江县的事,皇上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很明显,集市上的首饰摊子应是属于一家,卖的首饰大多精致,却是便宜,都是普通人家能买的起的,如此一来,客源足,他们变可垄断客源,肆意提高价格,而街上女子妇人皆能带着那样的银钗,可见着价格也是平常人能接受的,这乃是商人的精明,可见曲江县的商业发展得极好。”
李显瞻听云岫这一说,略有顿悟,只疑惑的看着云岫,问道:“你未出阁前也只是赵府里娇生惯养的小姐,怎会连这些都能看得如此通透?”
云岫想了好一会儿,有些答不上来,总不能说是在二十一世纪见惯了这些吧。想着想着,打了个哈欠,道:“我有些困了!”
说罢,便打着哈欠往床边走去。
这会儿,房门被人敲响,已见郑荣行色匆匆的推开门进来。李显瞻谨慎的看了云岫一眼,道:“你去隔壁房间里歇息,朕与郑大人有要事相商。”
云岫应下,出去时疑惑的看了郑荣一眼,能有什么急事让郑荣这大半宿的找李显瞻相商?寻思着,出了房间,将门好生的掩好。
隐约的,云岫听见郑荣急着道:“爷,驻守河西的五万兵马有所异动,方才探子回报似乎是河西的兵马在向京城靠近。”
云岫心中略有疑虑,隐隐发觉李显瞻此次出宫,并非是简简单单的体察民情。不由停在外面多听了一会。
李显瞻神色凝重的道:“河西的兵马开始调动,恐怕朕装病一事很快就会被他知道。”
郑荣立即劝道:“爷,为了您和夫人的安全起见,在下恳切爷速速回京。”
李显瞻脸色一冷,心中已有决定:“眼下回京恐怕也晚了,恐怕他早已安排了杀手在路上伏击朕,既来了南河县,朕便与他在南河县决胜负,将他的老巢给端了!”
听道此处,云岫不由得生出几分怨恨李显瞻的意思来,原不是带着她出来游山玩水,而是出生入死,早知是如此,她还不如在宫中好好的当着她的瑾贵妃。眼下已道如此艰险的境地,还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廊上一个丫鬟揉着惺忪的睡眼,朝着屋子外的云岫喊了声:“夫人,您这么晚怎么还没歇下?”
吓得云岫顿时心慌,立即打了个哈欠,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道:“我出来小解,找不到茅厕在哪儿。”
屋子里说话的声音停下,丫鬟上前来领着云岫往茅厕而去,云岫借着依稀疏朗的星光,磕磕绊绊的走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真是个小女子,无意在后宫之中争宠,才会为了离宫冒险与帝为谋,深宫中步步设防,小心翼翼,每日夜里,她都不敢熟睡。眼下,摆在她面前的江山家国大事,而她将面对的不再是后宫里一群女人的争斗。
这是男人的战争,事关家国天下,若李显瞻稍有不测,将天下大乱,狼烟遍地,百姓万民将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等云岫小解后出了茅厕,四处都寻不到方才那个引她过来的丫鬟,找了许久,正想摸黑着回房间,却见前面不远处站了个人,云岫警惕的猫着身子慢慢的靠近。
那人突然转身,吓得云岫落荒而逃,便要开口大喊:“有刺……”云岫的嘴已经被人捂住,整个人都被桎梏住,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