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太医是云岫身边的人,去给惠贵人保胎,惠贵人自是不愿意,总觉得云岫是要谋害她,谋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云岫随着施太医一同去了素心堂,瞧着素心堂这副光景零落了不少,惠贵人胎儿难保,眼下玉嫔、瑞嫔都有孕,日后惠贵人能否再得圣宠已不可知,门庭自然冷清,万一惠贵人小产了,旁人也不想冲撞了这个晦气。
惠贵人听着声响让宫女扶着她出去,见外头是云岫和施太医来,她还自恃是皇上的宠妃,都已落得这步田地了,言语里还是不客气:“瑾妃娘娘是来看臣妾的笑话的吗?臣妾肚子里的孩子还好生生的,怕是让瑾妃娘娘失望了!”
云岫也不理会她的嘲讽,由缈缈扶着进了屋子,屋子里一股浓重的药味,挥了挥帕子,呛得云岫咳嗽了几声。
惠贵人气恼的看着云岫登门入室,正想发作,云岫却开口将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遣了出去:“本宫有几句体己话要跟你们主子说,你们都在屋外候着吧。”
宫人不敢违逆,恭敬的应下,弓着身子退出屋子。云岫示意缈缈也一并出去,缈缈担忧的看了云岫一会,不太放心,但还是出去候着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云岫、施太医和惠贵人,云岫这才开口道:“惠贵人,你腹中的孩子还能留几个月,想必你比本宫清楚的多。本宫也不想多说,只问你一句,你是想让这个孩子生下来,还是等着他流掉?”
云岫的话让惠贵人霎时脸色苍白,一丝悲愤过后,脸上浮起一丝希望。太医早就下过定论,不出半月,她就会小产。太医原是想用药将这个孩子引下来,是她不想太早的断了她跟这个孩子的母子缘分,这才苦苦的留着。
“瑾妃娘娘真有办法保住臣妾腹中的孩子?”惠贵人不相信的同时又希冀的问道。
云岫在软椅上坐下,自顾的喝了口茶,道:“保不保得住就看你想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了?”
惠贵人急切的道:“臣妾想留下这个孩子!求瑾妃娘娘帮臣妾保住这个孩子!”说着,竟跪下朝着云岫磕了个响头。
着实是行了个大礼了!
云岫神色严肃提醒了惠贵人一句:“哪怕孩子生下来有缺陷,你也要保住这个孩子吗?”
惠贵人迟疑了一会,一双原本充满希冀的眸子忽而变得飘忽不定,一个有缺陷的孩子……想了许久后,她的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哪怕这个孩子有缺陷,都是臣妾与皇上的骨肉,臣妾想保住这个孩子,想生下这个孩子。”
云岫点了点头,不由唏嘘,朝施太医道:“你便留下来照料惠贵人的胎吧。”
施太医应下。云岫起身走出屋子,望着圈禁在皇城里的天空,越发的阴暗了,朝在屋子外边候着的缈缈唤了一声:“缈缈,我们回去吧。”缈缈应声过来,扶着云岫浅布走在莹白的雪地上,雪仍旧是软软的,只是已经找不到她们来时留下的脚印了。
云岫遣了玉宁去安乐阁照料瑞嫔,玉宁是个细心稳妥的人,瑞嫔有她照料,应该不会有事,至于玉嫔那儿有太后注意着,昭妃不敢对玉嫔下手。
怀胎十月,瑞嫔和玉嫔的胎才一个多月,日子还长着呢。
眼下就快过年了,宫里渐渐的忙了起来,昭妃一人管理着六尚,皇上体恤昭妃,怕她累着,便下了一道旨意,让云岫管着尚寝局和尚食局,云妃管尚宫局和尚仪局,昭妃管尚服局和尚工局。说得好听些是体恤昭妃管理后宫太过劳累,实则是削弱昭妃的势力,后宫中形成昭妃、云岫、云妃三足鼎立的境况。
尚食局和尚寝局由云岫管着,后宫嫔妃的饮食和生活起居自然就不会出问题,后宫里许多谋害嫔妃的手段都隐藏在饮食和生活起居里。
昭妃管的尚服局和尚工局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眼下就要过年了,宫里上至皇上太后,下至嫔妃宫女都是要裁制新衣,像是皇上太后的衣裳,必然要花心思,嫔妃的也不能马虎。过年,皇上定是又要赏赐给后宫及大臣不少的东西,这些昭妃也要去清点数量,预先备下,给皇上那边通个气,万一皇上一高兴赏了东西给大臣,却发现库房里根本没这东西,岂不贻笑大方。
施太医传话过来说惠贵人没再流红,肚子里孩子算是保住了,只是先前吃了太多伤害胎儿的药,这孩子的根基早坏了,连累着惠贵人的身子也越发的不好,月份越大,惠贵人的情况就越危险。
乾清宫那边传下话来说皇上今儿翻了宋常在的牌子,云岫便紧着让尚寝局的人去咸福宫里打理着,把花房里开得最好的兰端几盆送到宋常在屋子里。
云岫正抄着佛经,谢全挑开帘子进来说:“主子,许昭仪来了。”
许昭仪?倒是稀客。云岫疑惑了一瞬,立即回过神来,眼下她手握协理六宫之权,已不是原先因假孕而不受宠的瑾妃,许昭仪会来,倒也不稀奇。
“快请许昭仪进来吧!”云岫道。
谢全弓着身子退出去,一会便挑开帘子迎着许昭仪进来。许久不见,许昭仪依旧是一副高冷的模样,穿着一身梨花白绣粉玉兰的长裙,披一件纯白的狐裘披风,显得她性子越发的清冷了。
这样的女子若不是在深宫之中,定会有一番传奇,只可惜,错入了帝王家。
“瑾妃娘娘还忙着?”许昭仪一进来见云岫在抄写佛经,不由问道。
云岫放下笔,让缈缈将刚抄好的佛经拿去风干墨迹,又与许昭仪道:“许昭仪倒是稀客,怎么会来本宫这长春宫?”
许昭仪笑着道:“臣妾听说瑾妃娘娘让施太医保住了惠贵人的胎儿,只觉得娘娘的心肠真好。皇上让娘娘管着尚食局和尚寝局,其用意怕是也觉得娘娘保惠贵人胎儿有功。”
云岫听出许昭仪的意思,也不同她继续绕弯子,直接问道:“许昭仪来找本宫到底有何要事?”
许昭仪收了脸上的笑,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香包来,说:“臣妾也是前些时候才记起这个香包来的,臣妾有孕那段时间,见身边的一个宫女时常带着这个香包,自从臣妾流产之后,她就没再戴这个香包了,这几日,臣妾越想越觉得不对,这才偷偷的换了这个香包。”
云岫接过香包,细闻了下,里头有呛人的香味。云岫让锦绣去素心堂请了施太医过来,施太医不多会便就道了,问云岫可是身子有何不妥。
云岫将许昭仪的香包递给施太医道:“你看看这个香包有没有问题?”
施太医接过香包,先是细闻了会,又将拉紧打着结的带子解开,将香包里的东西都倒到手掌上,一眼一眼的查看,又都分别闻了好一会,才道:“这香包里的东西,有一味是乳香,还有一味是红花,都是对有身孕的人危害极大的。闻得久了,可能会导致死胎,或是早产。”
虽然早就料到了如此,许昭仪还是被施太医的话吓得倒退了几步,神色恍惚,不敢相信的道:“没想到臣妾一有孕,云妃就设计着要害死我的孩儿了!”
“云妃?”云岫疑问了一句,随即摇了摇头,到:“若真是云妃所为,她又何须跟你在御花园里争吵,害你跌倒流产?”
“瑾妃娘娘的意思是……不是云妃设计臣妾腹中的孩儿?不是她, 那还会有谁呢?”
施太医疑心着问了一句:“许昭仪娘娘,在小产的前几个月胎动便渐渐的不明显了?”
许昭仪想了许久,不太确定的道:“好像是这样的。”
施太医明白的点了点头,叹了一声:“胎动不明显了,表示孩子的生命在逐渐消失, 恐怕就算到时昭仪娘娘生下孩子,那孩子也是一个死胎,即便是活的,怕是也活不到满月。”
接过施太医的话,云岫道:“如此一来,云妃若是那个害许昭仪的人,就没有必要再生是非,怕是这是背后有人利用云妃顶下这个罪名罢了!”
经云岫和施太医这一番分析,许昭仪心中渐渐明了了,她的孩子生下来是个死胎,并非是云妃推到她害死了她的孩子,而是早就有人暗中要加害她的孩子了,云妃,不过是个顶罪羊罢了!
“那瑾妃娘娘可知道到底是谁要害臣妾肚子里的孩子?”
云岫笑着没回答许昭仪,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许昭仪觉得后宫之中谁最不想嫔妃生下龙胎?”
许昭仪也是个聪明人,云岫这一说,她立即就猜到了:“难道是昭妃?是她害死了我腹中的孩子?”
云岫不再说话,命着锦绣送了许昭仪出宫。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许昭仪与昭妃结下怨,许昭仪定然是恨死了昭妃,眼下,就只有让许昭仪与昭妃斗,这样昭妃才没有经历去谋害三位屋中的孩子。
云岫唤了锦绣过来,让她去永寿宫里传句话:“就说皇上让大皇子来长春宫里住着,等瑞嫔她们的孩子生下来后再让大皇子回雅风居。”
锦绣去了,云岫又让谢全将这话告知了李显瞻。不多一会,锦绣便领着大皇子来了。云岫吩咐着宫人将长春宫的明徽轩收拾着出来让大皇子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