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再无出其他的岔子,李显瞻倒是大赞宁贵人琴艺精湛,惹得众妃嫔嫉妒不已,另外,李显瞻细心替云岫留的水晶翡翠饺子,更是引来数道嫉恨怨毒的目光。
天气越发的凉了起来,才不过刚到九月,竟有股子深秋的意味,正午时分还有几分炎热,清晨傍晚尤为清凉,夜风晨露之中带着丝丝的凉意。
云岫起了个大早,见郭海在院子里修剪着挺拔的扶桑花的枝叶,树枝上仍有些许含苞欲放的红色花骨朵,郭海小心的避开,以免剪到花骨朵。
郭海见云岫出来,便道:“过些天再冷些,院子里的这些扶桑花就该用炭火暖着。”
扶桑花受不得严寒,原是生长在温润暖和的极南之地,太祖皇帝为博俪妃开心硬是将扶桑花移种到了皇宫之中,水云香榭有专门为扶桑花御寒而设的暖阁。太祖皇帝在世时,这院子里的扶桑花远比现在多,太祖皇帝驾崩后,这里渐渐无人打理,扶桑花树便冻死了不少。
林贵人和张贵人相携走了进来,见云岫在院子里站着,恭敬的请安见礼,林贵人便道:“晨露未落,瑾妃娘娘怎么在外头站着?”
见是林贵人和张贵人,云岫笑着恭贺了一句:“本宫还未恭喜两位妹妹晋封贵人呢,两位妹妹这一大早的怎么走到我这儿来了?”
说罢,云岫领着二人进了屋子里,缈缈奉了茶上来,云岫又命玉宁去小库房里挑了两样首饰送给林贵人和张贵人:“这鸾凤和鸣玉璧是早就备下了,本宫正想着差人送到你们屋里去,没想你们来了,倒省的锦绣跑这趟腿了。”云岫笑着道。
张贵人看着玉璧满是喜欢,让贴身的宫女收好,笑着说道:“臣妾与林妹妹用了早膳想着出来走走,便走到了瑾妃娘娘这儿。”
云岫笑着道:“本宫倒是想出去走走,奈何身子一直不爽朗,便只在院子里站了会子,倒还让林妹妹责了那一句。”
林贵人脸色瞬时不自在,只干干的笑了一声。云岫又让秋菱端了新做的桂花糕上来,招呼着二人吃起来:“闲着无事,昨儿让宫人摘了些桂花,让秋菱做了些桂花糕,二位妹妹也尝尝,秋菱的手艺不错,本宫昨日可是吃了好些。”
张贵人尝了一块,直道好吃,眼下吃着东西,话便说得宽了些,林贵人便说起了昨儿晚上发生的一桩事情。
“昨儿发生了件有关娘娘的大事,咸福宫的于常在竟在屋中私藏写有娘娘生辰八字的布偶,布偶上扎满了针……”林贵人说着都不由的寒颤,后怕不已,“难怪娘娘一直身子不好,原是于常在作怪!”
云岫昨晚早早的便让人关了宫门歇下,所以并不知晓此事,难怪张贵人和林贵人会一大清早的偶然散步到水云香榭来,原来是要告诉她这事。
细想想,云岫与于常在并无任何过节,虽于常在心高气傲了些,但也断然不会只因云岫得皇上宠爱便行出巫蛊之事诅咒云岫,巫蛊可是宫中大祸,若被发觉不仅仅只是一死,可能会累及到亲族。
“本宫与她素来无冤无仇,她竟行出如此事来?”云岫反问,对此,并不相信。
张贵人补充着说道:“自古人心难测,娘娘能以己度人,于常在未必能如此,她自视甚高,想必是看不得娘娘得皇上宠爱吧,一时糊涂,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说罢,唏嘘的叹了一声。
林贵人接着说:“此事,娘娘还得好好谢谢邵常在,若非是她无意中发现于常在的床铺之下的布偶,娘娘指不定要被于常在这个贱人害成哪样!”
难怪于常在要诅咒自己,原来是因为邵常在!云岫已明白过来大半,又问二人:“那于常在可是认下她诅咒本宫之事了?”
林贵人恼怒的道:“她倒是一直不认,东西在她屋里发现的,布偶上的字迹也是出于她,由不得她不认!”
云岫对于常在巫蛊诅咒她之事并没有太过介怀,道:“本宫是自入宫便身子不爽,倒不似与于常在诅咒相关。”
林贵人奉承了一句:“瑾妃娘娘真是心胸宽广,听到被人巫蛊诅咒此等大事也丝毫不动怒,臣妾犹感不及。”
说了好一会儿话,眼看就到正午了,林贵人和张贵人住的景阳宫离水云香榭也不算太远,云岫也就不留她们用午膳,便遣着锦绣送了她们二人出去。
缈缈听到巫蛊诅咒之事气愤不已,林贵人和张贵人才一离去,立即大声宣泄道:“主子就是好脾气,于常在对主子做出这样的事情,主子还替她开脱,难怪近日里主子一直莫名其妙的头疼,原来是于常在在背后捣鬼!”
相较于缈缈,玉宁倒是沉稳得多了,说:“主子,奴婢觉得这事不简单,怕是于常在是被人陷害的。”
云岫欣赏的点了点头,说:“你与我想的一样。”
用了午膳后,云岫找了个由头让谢全去咸福宫里请邵常在过来,既然布偶是邵常在发现的,那此事必定是与邵常在有关。云岫于常在无冤无仇,邵常在可是与于常在有仇又恨,之前麝香的事,邵常在就是着了与常在的道,险些把命搭了进去。
不多会,邵常在便来了。云岫瞧她穿着一身淡绯色软烟罗绣彩蝶的长裙,腰带间环佩几个小巧的铃铛,走起路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邵常在这倒是打扮得别致,云岫细想一会,明白过来,皇上自中秋大赞宁贵人的琴音后,连着几晚都是宿在宁贵人那儿,宁贵人住的寒澈堂是在咸福宫里,邵常在为吸引皇上,这样的打扮还真是用了心思。
“本宫听着你的绣活不错,便想着请你为未出世的皇儿绣个肚兜。”云岫手摸着肚子说着,玉宁已经端了针线和绣布出来。
邵常在接下东西,笑着道:“能为小皇子绣肚兜,是臣妾的福气。”
云岫笑着问:“你如何说本宫肚子里的是皇子,许是公主也说不定。”
邵常在是个玲珑会说话的人,便说:“娘娘洪福齐天,定会诞下个惹人喜爱的小皇子。”
云岫伸手摸了摸肚子,明知她这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却还是装出一副慈爱的模样:“皇子也好,公主也罢,都是本宫最疼爱的皇儿。”
见邵常在已经着手在绣肚兜了,云岫突然问起:“本宫听说,于常在屋里那个诅咒本宫的布偶是你发现的?”
邵常在脸色一变,针刺破手指,唉哟喊了声疼。云岫朝屋里候着的缈缈几人使了个眼色,她们便退了出去。云岫这才厉色的质问:“在本宫面前,你勿需遮遮掩掩,于常在屋里的布偶,可是你放的?”
邵常在放下针线,立即跪在地上,她也是个聪明人,云岫既拆穿了,她便是瞒不下去,如实的说来:“的确是臣妾所为。于常在生了歹心,怂恿臣妾在余贵人的香炉里放麝香,她用心险恶,若非如心相救,臣妾恐活不到今日,臣妾心中这口怨气不出,难以安寝,是以才以巫蛊陷害她。”
于常在的确是个动了心思的人,早晚都是该除去的,只是云岫不由动怒:“邵常在好心思啊,以巫蛊陷害于常在,又诅咒了本宫不得好死,如此一石二鸟之计,本宫不得不佩服!”
见云岫动怒,邵常在也不慌张:“臣妾不信巫蛊之说,臣妾也相信娘娘不信巫蛊只说。”
云岫这才消了气,道:“你倒是有胆识。本宫却是不信这些巫蛊只说,只是巫蛊可是宫中大祸,你如此行事,万一被人揭发,死罪难逃。”
邵常在胸有成竹:“臣妾偷偷练习过于常在的字迹,布偶用步也是只有于常在屋里有的锦缎,布偶的事,只有臣妾一人所知,连臣妾身边的奴婢都不曾知晓。”
邵常在心思如此缜密,云岫先前倒是小瞧了她,这后宫里聪慧有胆识的女子又何止有云岫、邵常在,先前云岫得皇帝赏识,与之为谋,到底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眼下已是骑虎难下,幸或不幸,云岫都必须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若能幸运的活着,还能走出这重重宫门。
第二日一早,施太医来请平安脉,云岫与施太医说起她昨晚梦熊之事,施太医连称大喜,说梦熊有兆,乃是预示她这一胎怀的是皇子。
不出半日,后宫里都知道了云岫梦熊有兆。于常在巫蛊诅咒云岫之事,因于常在死也不承认的缘故,昭妃觉得其中有蹊跷原想再查查,李显瞻因云岫这个梦,立即命人杖毙了于常在,褫夺了封号,贬为庶人。
李显瞻来了水云香榭问云岫梦熊之事:“你是当真梦熊入兆,还是有其他意思?”
云岫不由失笑,李显瞻竟会当真,还会来问她是否有此事。
见云岫笑,李显瞻不悦的皱着眉,原平整光洁的额头生生皱成了川字,显出几分老。
“朕的话很可笑?”
云岫停了笑,道:“如何不好笑,我肚子里这孩子,皇上不是最清楚吗?皇上反倒来问我梦熊是真是假,即便真梦熊,我也生不出这孩子来。”
“那你此意为何?”李显瞻问道。
云岫道:“以我眼下如此受宠,入宫两月便晋封为妃,还怀了龙嗣,现在又梦熊有兆,若这孩子生下来,皇上您觉得这个孩子会不会被立为太子?”
李显瞻眼中闪过威严的光,随即收敛起来,那一瞬,他竟真生出了要立云岫生的皇子为太子的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