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湮灭于世间,但关于人的故事却会流传后世,或遗臭万年,或万古流芳。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个人要足够出名。
天尊城北一间低矮的院墙里圈养了十多只白鹤,而这间屋子的主人就不是很出名。
没人知道那些白鹤的主人是谁,也没人去细想,这世间稀奇古怪的事有太多,一个人养了十多只白鹤当然也就不足为奇,在没人留心的好长一段时间里,那些白鹤依旧保持着十几只的数量,那间屋子的主人也从未出现过庭院之中。
当每天清晨时分,十余只白鹤应着一声低转呜咽的二胡琴声,婉婉从天而来,每天傍晚又伴着沧桑萧然的二胡琴声,袅袅而去,当然也无人知晓。
这时突从天上落下一道白光,转眼落到庭院之中,霎时间院里的白鹤应光而起,伴着清脆的鹤鸣盘旋在那道白光左右。
不一会那白光显出一道人影来,正是红叶的模样。
随后陪着红叶一起来的那只白鹤空灵对着红叶道:“去吧,师尊就在屋子里等你呢!”
红叶点点头,这时从屋子中传来一阵令人黯然伤神的二胡琴声,霎时间那只名叫空灵的白鹤随着院子里的那些白鹤又冲天而起,结成一列阵型朝着远方飞去,红叶细细一数总共十五只。
此时的天上已经逐渐阴沉下来,临近傍晚些许。
蓦地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你叫红叶是吧,快些进屋吧,老人家身体多有不便,不能抽身迎你,你可要多多包涵。”
红叶听后心里一愕,没想到这传说中的大长老,竟然如此和气。
他推开一道轻薄的木门,两眼一扫屋内,入眼之处是黑暗的屋子里,不知何时点上了几展昏黄的油灯,透着浑浊的灯光,隐约可以瞧见里屋的床上依靠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进来以后把门带上。”
蓦地刚才那道声音从里屋传来。
红叶点点头,静静的把门带上,随后躬身站在外屋,似乎在等待着老人的吩咐。
“先前已经跟你说了身体多有不便,你还是进来说话吧。”
“是!”红叶喏喏应道。
这外屋虽然昏黄,倒也可以看见里面的陈设有些古旧,地面甚至没有铺上石板,似乎是和屋外的土地一样的泥土地,隐约可见到一些微细微小的草根长在上面。
而里屋则就彻底模糊,以红叶如今的境界虽说可以用元气点亮四周的光明,但此时在传说中的大长老面前他不敢造次,所以也就依着屋里的灯光,就这般走进来。
一进里屋,红叶的左手不留心似乎碰到了一件东西,只听黑暗中传来一声“铛”。
红叶连忙伸手去摸索,但这时那老人道:“别找了!呦呦呦,瞧我都老糊涂了,没有给你开灯就让你进家里,真是失礼,你在原地稍等免得又碰落一些家里的东西,我来去寻一些灯来。”
“好!”红叶应了一声,便不在动弹。
但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一阵微风从他身前掠过,眼下四周一片昏黑又不像是外面的风,况且这风吹到红叶的身上微微令他感到一阵莫名的舒畅的刹那,里屋突然亮堂了起来。
此刻的亮不是外屋的昏黄,而是如白日一般就好像能照亮人心一样,霎时间屋里的一人一床都清晰可见。
只见那张古旧的木床之上盘着一床已经泛着霉斑的主席,那垂老的身影依靠在床头朝着红叶徐徐一望。
红叶抬头一见老人的模样,讶然一惊,心里骤然发毛。
那老人面如一张枯黄的老纸,看不见五官在何处,而且他似乎断了左臂和右腿,只留有一只右手和左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盘踞在床上。
他的腿盘在二胡的尾端,脚趾放在秦杆的弦上,右手把着一把弓弦,面向红叶不知从哪里发出了声音,道:“吓坏了吧!”
红叶为做声,看看见地上丢弃着不少已经损毁的二胡。
他捡起刚才被他碰落的那一柄,轻轻的归在原位的床头,道:“您就是大长老?”
老人脸上微动,道:“以前他们都叫我小十八,因为我是第十八个进长老院的,现在他们叫大长老,因为如今我是整个李家年纪最大的老不死。”
长老院吗?
这个字在红叶的心上不仅一次起疑,但他从没问过,只知道晋入天元就得进长老院这时族里的规矩,谁呀破不得。
老人似乎看出了红叶心中的疑惑,道:“你在担心你的师父?”
红叶点点头。
老人又道:“你无须担心他,虽然我这般模样是有些吓人,不过和长老院无关,现如今那里的人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急缺人手,所以才一直将族里的天元之境的族人召入其内,填补缺漏。”
红叶看着老人那分不清五官的脸,道:“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老人发出一阵怪声,隐隐能分辨出那是笑得声音,随后他道:“为了让你安心。”
“安心?”红叶听后接着疑惑道:“为什么要让我安心。”
老人道:“因为你的身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使命,那日松鹤崖发生的事,我已经看到了大半,也看到了很多你不知道的事。”
“看?”红叶的心里又起了疑,别说看,这老人的脸上脸鼻子和嘴巴都没有,又如何会是族里无所不能的大长老呢?
那老人听到红叶的话,也不惊,点头道:“因为我没有眼睛,所以我比你们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因为我没有耳朵,所以我也能听到你们不曾听到的东西,因为我一无所有,所以才通晓天地,可惜我这原本该短命的人,竟然活了下来,而且活成了一个老不死,谁也杀不死的老不死。”
红叶听着这话自然不怎理解,只开口道:“那大长老召我过来只是为了让我安心吗?”
老人道:“这只是一件事。”说完,老人低头抚摸着手上的弓弦。
红叶看着老人不再说话,连忙问道:“那另一件事呢?”
那老人没有答复,手脚并用,古旧的二胡此刻又发出了声响。
那声音寻寻觅觅,似一道轻柔的手把着红叶的眼睑,引着红叶的眼睛逐渐闭合。
那声音冷冷清清,像一道冰冷的雨使昏昏欲睡的红叶的额上点起一道无比璀璨的白光,转眼投向屋里的地上。
那声音呜咽着老人下一刻说话的语气。
“还有一件,是把你体内的拿东西弄出来,把我不知道的另一半给问出来。”
老人缓缓道完,但此时的红叶经过刚才的二胡声,早已经瘫倒在地上昏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