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周见庞勋脸色大变也不敢多言,其他人也不知说啥好,现场气氛瞬间骤变。
“今天,话已经撂下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行也得行!”庞勋说,独自斟满了酒,一饮而尽。
现在,阴谋已经变成阳谋了,不立即执行的话,难保不走漏消息,到时候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大哥,我许佶愿意追随!”许佶举起酒杯,率先表态。
其人见状,也都纷纷表态。
“好,既然这样!事不宜迟了!今天就要把这事给了结。”庞勋立即下了命令,“姚周和行实,你俩带人拿下军火库。拿下后,姚周带兵来校场,行实守住军火库,没有命令任何人靠近格杀勿论。”俩人点头应诺。
“许佶,你去通知各营,午时到校场集中,就说徐州有重要军情传递。”庞勋银刀出身,战术意识非常高,“可立,你帮我好好看着赵武。剩下的都交给我!”
赵武就是徐州政府在招兵时特别安排给庞勋的“对手”,以赵武为中心也有一个小集团与庞勋集团两派水火不容。
说完,庞勋举杯与四人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摔在地上,说道,“半个时辰后,校场见!”
…
七月虽已是秋天,但桂林天气还很燥热。时值正午,阳光强烈,晒得大家浑身难受。“你们发现没?校场的安保换人了?”
“对哦!姚周?!怎么是他?”
“这大中午的,还传什么消息啊?”
“鬼知道,真要命。”
“今早才听说徐州定了让我们再守一年。莫非有变?”
“别做梦了,好事怎么会轮到我们!”
“唉,都有5年没回家,也不知道家里怎样了?”
“我走的时候,孩子才出生,至今还未曾见过一眼。”
…
校场上,士兵们低声议论着。
这时,听到有人大喊,“王仲甫不讲信用,三番五次联合徐州总部欺骗我等,让我们与家乡骨肉相离,我已为大家杀之!”
话音未落,只见庞勋拿着王仲甫血淋淋的头大步踏出军帐。除了安排其余四人的任务外,庞勋也没闲着,他刚刚带人冲进军帐,砍了桂林派遣军指挥官王仲甫。
校场一阵骚动,士兵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家安静,大家安静,听我讲!”庞勋走上点将台,举起王仲甫的头,说道,“徐州高层一而再,再而三欺骗我们,让我们远在千里之外的蛮夷之地受尽苦楚,让我们跟我们的亲人相隔千里,不得相见,既不能尽子女之孝,也不能承担养家育儿之责任!”
这话说道大家的心坎上,士兵们开始附和,纷纷指责上峰,发泄这几年的种种不满。庞勋就接着说,“现在王仲甫已让我杀了,大家要愿意的话,就一起结伴回徐州,中秋节,我们跟家里人团聚!”
中秋节以月之圆兆人之团圆,为寄托思念故乡,思念亲人之情,是汉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
庞勋几句话,火候拿捏得当,一下子就将大兵们的“心锚”都打开了。
人群中,“死对头”赵武一脸不屑,正欲说话。
却听台上的庞勋突然拱手对他说,“赵武将军,军中皆知我俩以前有诸多不快,但当下之势,我想我们应该冰释前嫌,同舟共济。如果将军愿意的话,我愿拥护你当领头人!”眼神中透露出真诚。
赵武没想到庞勋会出这招“让贤”,竟然对庞勋心生好感。不过,很快他就告诫自己,这一定是个阴谋。
“王仲甫是将军所杀,这头功应是庞将军的!我怎敢夺了去?”赵武拱了拱手,应道。言下之意说,你别让我当这个“冤大头”,人是你杀的,反政府是你,不是我。
庞勋说,“既然赵将军不愿意,那么我就先代领这个位置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众人也没多大意见,反正位置越高,责任越大。
几天后,打好包裹的桂林八百派遣军就在“新首领”庞勋的带领下北上,开启了回家之路。
…
桂林派遣军杀政府官员,擅自撤防回徐州,威胁各地安全的消息传到长安,唐廷震怒,立即召开延英殿廷对。在任何法律框架下,这三件事都非常严重。
分管国防部是宰相曹确,按照一般程序,由他先向大家介绍“兵变”的情况
…
“目前,桂林派遣军向湖南方向走,所经过的地方,大肆劫掠,州县城池都无法抵抗。若不加以制止,很恐怕会造成大幅度动乱。”曹确对事情进行了定性。
皇帝李温打了个呵欠说道,“各位议一议,该怎样就怎样啦。”自从上次事件后,李温干脆装死到底,变本加厉游宴玩乐,政事都不怎么理。
“区区八百员士兵就敢作乱,应该下令各地,围追堵截,格杀勿论!”于琮说道,刚进入宰相班子,列位最后,最先发言。
“于宰相所言极是,此等军乱若不加以抑制的话,以后各地依样画葫芦,更无法收拾了。”徐商也赞同着说。
说来说去,宰相们的关注点都在桂林派遣军不听命令上,对徐州崔彦曾的决策也并无觉有什么不妥,典型的当权者思维。
此时,一旁默不作声的路岩假装叹了口气道,“列位都将裘甫忘得一干二净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颇有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
路岩出身于一个官场得意的官僚家庭。利用他父亲的各种政治关系和极高的情商,路岩升得极快,36岁就贵为宰相,深得朱温赏识。
众人向他行了注目礼,他又缓缓说,“当年裘甫之乱要是处理得当的话,也没后来那么大事了。”意思是说,庞勋这事不能轻言打击。
“马后炮!”曹确一脸不服,低声嘟囔了一句,又朗声说道,“桂林派遣军是一个强悍的部队,其中还有赫赫有名的徐州银刀旧部,其战力和组织能力岂是裘甫那些乌合之众能相比的?”
路岩笑笑道,“曹宰相高见,就是因为这样,才要好好处理啊。不妥谈到妥就可以了,何必大动干戈呢?您老深通儒学,难道不知道‘克己复礼’‘和为贵’?”
连珠炮式的发话,将曹确顶得哑口无言。
“皇上,微臣认为,应该先将他们稳住,轻言打或放都不妥。”杨玄翼没理会众位宰相的辩论,直接跟李温奏道。
杨玄翼是杨玄价的哥哥,玄价上位后,就将他推上枢密使高位,兄弟紧密合作,一人主军,一人翼涉政,两人牢牢控制着唐廷。
杨氏宦官家族五代活跃唐政坛一百年左右,号称“世为权家”,自德宗年的左神策中尉杨志廉始,到宣宗时神策中尉杨钦义,到现在已是第三代。杨钦义有三个养子,杨玄翼、杨玄价和杨玄寝。
未来,杨玄翼之子杨复恭,杨玄价之子杨复光还将来掀起更大的风波,这是后话。
当下,延英殿朝会,作为枢密使的杨玄翼也都参加其中,在决策中占有很大份量。这是在王宗实时代落下的政治议论规则:枢密使代表宦官集团参政,成为所谓的“内相”。
这次廷对做出四项决策:
一免罪。免去派遣军杀害军队指官,擅自撤防,攻击州县三罪;
二准回。同意派遣军回徐州,令各地军队不得拦截;
三监控。派遣军必须走官路回徐州,按时按地到驿站报告;
四善后。徐州做好接收派遣军的准备,派高级宦官张敬思派遣军中去传达朝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