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化这盘棋,朱温自己心底的打算其实是宿州。这一点,他连敬翔都瞒。
从朱温的老巢汴州出发,有一条水路直达宿州,名为汴河。
汴河也叫通济渠,是沟通黄河和淮河的骨干运河,自河南荥阳的板渚出黄河,至江苏盱眙入淮河,共历3省18县,从河南省的荥阳,途径汴州、宿州,最后到达江苏省的盱眙,全长650公里。
汴河是纯人工开凿,而国家花大功夫,开这条水的原因就是为了钱。当下,唐廷南边这一大片区域的租赋都要经过它运到长安,用专用名词“漕运”标记。毫不夸张地说,这条水路是国家的财路,唐廷的生命线。
宿州刚好位于汴水的中游,北连徐州、西北经宋州,直达朱温的老巢汴州,南襟濠州和寿州,东南临泗州,宿州处于诸多重镇的中心位置,属于战略圆心。
这么分析下来,取得宿州对朱温集团而言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
一则进一步控制漕路,卡住国家的经济命脉,以此胁迫朝廷,属“挟天子以令诸侯”变形版本。
二则可以对各地供给朝廷租赋实施卡、拿、要,坐收纯利。卡得越前,收到的成数就越高。
三则纵深维护老巢汴州的安全,取得宿州等于在汴州的水路上加上一把安全锁,多一份保障。
四则可攻取徐州,夺得感化。宿州离感化府治徐州不足200里,从陆路上驰骑一天可达,取得宿州,徐州基本也就成囊中之物。
五则染指淮南的一个重要砝码。顺流而下,不需要很长时间就可以进入淮南边境,真正有战事,军队运送和后勤保障的速率和效率都极高,在冷兵器时代,这已占得先机。
当下,汴州自宿州上游都在朱温的控制中,他也一直有完整拥有汴水的想法。
二战徐州时,朱温就曾攻占宿州并委派张绍光为刺史,后来宿州小将张筠驱逐张绍光而投归时溥,宿州重回时溥治下。
近些日子以来,朱温都在苦等时机重夺宿州。
不想这次出兵,他与敬翔在攻宿州上不谋而合。虽然大家的算盘有出入,但朱温也就懒得再说出自己心中的打算。
丁会来势汹汹,很快就将宿州围得水泄不通。小青年张筠早听过丁会、葛从周和霍存三人的大名,自知不是敌手,龟缩在城里一动不动,玩起坚壁清野。
朱温为了夺得宿州也花了不少心机,先前布局时就已经派出别动部队骚扰徐州的北部。丁会开始攻击宿州后,他又亲自挥军攻扰徐州南部,?搞得徐州城内的时溥动弹不得,派军救援宿州也不是,不派也不是,最后竟然!干脆就不派了。
跟一个怕死的领导混,迟早都会混成人肉盾牌。
丁会猛攻了几天,死了很多,也伤不少,宿州城却屹立不动。宣武军不知道,人家宿州的地貌就是以砾石为主,随便去捡些回来,就可以用来招呼他们,无须耗费军资。
朱温脾气不那么好,等了好些天,不见有动静,也很生气,多次发文催问丁会,就差骂娘了。
丁会知道事态闹大了,一时也慌神,赶紧召集众将开会。话说是共商破城良策,其实就是大家一起担责任。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瞎说了半天,都离不开两个字:“攻城”。
不同的无非就是从水城攻或在陆地上攻;晚上攻或是早上攻;再不就是做个什么法术,选个什么时辰,东、南、西、北选个门来攻等等。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要破城除了攻城外,难道还能有其他办法?丁会也一脸无奈,挠破了头。
这天开完会后,天际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下得人心慌慌的。
正在自己营帐苦思的大将葛从周想不到办法,有点急躁,就走到帐外,长长呼了一口气。
“这鬼天气,怎么攻城啊?”不远俩军士的对话传进了葛从周耳里。
“是啊,城墙湿滑,云梯都架不上去,咱只能白挨石子了。”
“老天爷这雨要下就下得大些,淹死城里那班扑街就好了!”
“对,淹死那班扑街!我们就省事了。”
听到这里,葛从周伸出双手,接住雨水,往脸上一抹,竟然露出了一张笑脸。
“传令,把军中的水利、气象、土木等等有关的工程师都给我请到丁将军的大帐!快!要快!”葛从周对着传令兵大吼道。
接下来3天,宣武军好像忘了攻城似的,在宿州城东大兴土木,到处挖挖,随地掘掘,似乎发现了大宝藏似的,忙得热火朝天。
城里的宿州守军看得心寒胆凉,也不知道宣武军要耍什么坏。最后宿州州长小张的判断是:宣武军装神弄鬼无非是要引诱我们出战,不能上当,继续坚守。
到了第5天,雨小了不少,不过流经宿州城的汴河水位却突然暴涨。未到中午时分,整个宿州城已陷入一片泽国之中,城内水深盈尺,军民全爬到屋顶上避水去,风声、雨声、哭声、哀怨声混成一大片。
原来,这几天,宣武军干的就是将宿州城东汴水截住,?围筑堤堰,让汴水倒灌宿州,水攻宿州。今天,正是工程的完工日,看上去成果非常突出。
当日,葛从周受到军士的启发,决定“水攻宿州”,并请来了专家一同求见丁会,定下了此策。
专家们从各自的领域表达了看法:
水利专家说,“宿州地貌以平原为主体,地势由西向东呈缓倾斜状。”也即是说宿州城西高东低,从地理上有实现“水攻”的条件。
气象专家说,“宿州一年的雨季在夏天,降雨量特别大,此时正是八月雨季,这雨还将一直下。”也就是说,除了汴水本身外,雨量的补充本身也会引发大水,“水攻”简直就是妥妥的。
最后出场的是土木专家,他的任务最重,他要将这个“水攻”这个主意实现,整个工程的实施需要他来操刀。
土木专家研究了一下表示,“水攻工程应分两个部分:一是堵塞汴河;二是围堤筑坝。下游被堵住,水位上升,在堤坝的配合下,整个宿州城就会形成一个堰塞湖。预计工程4至5天可以完工。”
这一战很漂亮,宿州只扛了10日就再也扛不住,张筠开城请降,宿州重回朱温控制。朱温喜欢小青年张筠就将他收在身边培养。
可是,朱温还没高兴几天,就收到一个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