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甪直隐士 超级鸭子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

杖剑对樽酒，耻为游子颜。

蝮蛇一螫手，壮士即解腕。

所志在功名，离别何足叹。

公元881年，写下《离别》的文学家陆龟蒙，追随好基友皮日休，离别了人世，自此世间再没“皮陆”。

这诗是陆的名诗，非常励志。大概是说，男人不是没泪，只是不愿在离别时哭得像个娘们。面对离别赠酒，应当挥舞长剑，慷慨高歌，别像个孙子般满脸愁容。

一旦被毒蛇伤手腕，就应壮士断腕。既然决心闯荡天下建功立业，就不必为离别叹息怨尤。

世间能将离别写成了议论文，又能写得如此慷慨激昂，气势磅礴，极具阳刚之气的，也只有陆大师一人，文曲星不是浪得虚名，“皮陆”大号也非玩玩下。

陆龟蒙，苏州人，往上六代都服务政府。不过一代不如一代，官越做越小，传到老父一代只是个小小的御史。

陆龟蒙更不堪，“举进士不中”，愣是没能通过国家公务员考试，连个正规的编制都没。

好在家庭有组织背景，而且陆龟蒙本人也是有点墨水，史称“通六经大义，尤精《春秋》”，便分别在湖州、苏州干一些秘书工作，也就是政府的编外人员，身份和待遇都比较低。

混在一群水平比他低n个层次的团体中，陆先生非常不爽。

有一次，领导派他到江西饶州办差。时任饶州刺史的蔡京听闻他的盛名，想附庸一下风雅，请求结识。

没想到，陆先生不仅没搭理蔡刺史，“竟拂衣去”。完全是多余的动作，连点起码的礼貌都没，情商值为零。如此混官场，没给咔嚓掉算好了。

不过，陆先生可不是这么想。他认为一切原因是，时运不济，才学太高，为社会不容。

典型的没从主观上寻找原因，专赖客观。这好像也是文人的标配。

没多久，陆先生就干不下去。至于是主动辞职，还是被炒鱿鱼，史也没载。反正，他回到了故乡松江甫里，过起了隐居生活，后人因此称他为“甫里先生”。

今天，江苏吴中区有个超过2500多年历史的水乡文化古镇叫甪直，甪读lù。与周庄、同里并称苏州三大水乡古镇。

古代有传说神兽叫甪端，与麒麟相似，头上一角，活脱脱一个“甪”字。据说能够日行一万八千里，通四方语言。

不过甪直只是个地名，跟甪端并没有多大关系。倒是这个松江甫里便是甪直。

北宋年间，人们在陆龟蒙原来生活的位置上建了“陆龟蒙先生祠”，历经整修、重建，到现在，陆先生祠已经不存在了，遗迹仅有陆先生的衣冠冢和1981年修复过的清风亭、斗鸭池。

衣冠冢的牌是清同治5年所立，题刻：唐贤甫里先生之墓。斗鸭池旁有三棵古银杏，标示的树龄是1500年，据说是陆先生亲手栽种。

在甫里，陆龟蒙算是个有钱人，至于是世代积累的财富还是陆先生卖文所得就不得而知。大致家产有田数百亩，屋30楹，牛10头，帮工20多人，中小地主级别。

陆龟蒙还养了数百只鸭，这些鸭有几种用途：挑选勇者为斗鸭用，也因此有“斗鸭池”之说；选择美者为逗鸭观赏用；一般鸭者为烹饪佳肴用。

现在甪直地区有一道名菜叫“甫里鸭”，由于烹制工艺独到，成为当地喜宴必备的主菜，据说就是陆龟蒙创下的手艺。

这道名菜的特点是用料多样，除了鸭外，还配有干贝、河虾米、鲜嫩笋、山药等食材，用砂锅，经煮、焖、焐等几道火候不同的工序制成。制作过程中，还加上独特的绍酒，既去除鸭的腥味，又使鸭肉焦香爽口，肥而不腻。

…

陆先生跟鸭还有另外一段书。

一次，有个担任禁中警卫的内官因事来到甪直，乘船经过河滨，见有鸭子在水上溜达，手痒痒便用弹弓练习射击，并将鸭活活打死。

不巧，那只无端惨死的鸭子的主人正是陆龟蒙，马上就有人将这个突发事件告诉了他。

陆先生非常淡定，略想一番，随即写了一封奏章，并派人去将内官请来。内官没想到本地隐士竟然来请他，一时间受宠若惊，飞奔而来。

见面后，扯了半天礼貌，陆先生就对内官说，“听说大人刚刚打死了一只鸭子？”

内官一听不明就里，还以为陆先生是有褒赞之意，就吹起牛来，“是啊，我自小练就一弹弓射击本领，弹不虚发，鸭就是老子干掉。”

陆先生心想，你认了就好，于是就装出一脸愁容说，“大人，非常遗憾，你要打死别的鸭，死了就死了，也没多大事，可是，这鸭与众不同啊。”

内官听完，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鸭就是鸭，那有那么多神奇鬼怪，莫非那鸭是天神下凡不然？”

陆先生双手作揖向东方行了个大礼，一脸严肃地说，“天神倒不然，不过这鸭是我养的，而且是只能说人话的超级鸭，我刚刚要以‘吉祥物’名义进贡皇上。”

说罢，陆先生拿着写好的奏章，一脸懊恼的样子，“如今，超级鸭已让大人杀了，这奏章我都不知怎么写？”

内官的脸从绿变青，最后煞白，煞白的，吓个半死，知道事情闹大了。这陆先生是著名隐士，文笔了得，要在奏章里给他戴个毁坏吉祥物的帽子，够他喝两三壶。

随后，内官装个像个B一样，又是送礼又是赔笑，又是说道歉又是说好话，求陆先生高抬贵手。

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最后陆先生才勉强答应放他一马。

临走，内官突然想起点什么，就问陆先生：“这鸭会说什么话？”

陆龟蒙故弄玄虚状地说：“实不相瞒，在下不才，苦教了几年，它就只会‘呷呷呷’自己喊自己的名字。”

“哦…”内官当即石化，心中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文人太奸诈，真是惹不起。

这事，苏东坡还专门写了一首叫《题陆鲁望》诗进行记述：

千首文章三顷田，

囊中未有一钱看。

却因养得能言鸭，

惊破王孙金弹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