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天怎么啦？一如花季少女心之所想、泪之所流让人哭不得又笑不得。秋雨淅沥，掩盖了沙尘暴的干燥和直白，婉约、伤感、湿润的江南梅雨似乎到了。
莫非，秋天是个回忆的季节，秋雨又是个令人感伤的时令？秋雨漫长如潮，封闭了一个轮回的心湖怎么就一夜间哗啦啦尽泻而出。只是这么多年后，满面的尘垢、满心的疲惫是一个雨季能洗刷掉的吗？
一
九月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日子呢？那年的九月怎么就碰上了你。一瞬间的相逢怎么就留下了那么多的遗憾、苦痛和甜蜜，以至于经历了一个轮回之后，一如秋雨如丝如线，连绵不断。多年后，无数次徘徊在学校背后的那片树林，树林顶上的那方山冈，山冈底部的那眼泉水。你曾无数次问我，它们都还好吗？它们都好。树绿过又绿了，山青过又青了，水流过还在流。它们不好，没有了秋日你满脸的酡红，没有了我清晨的纵声放笑。你说该怎么回答？
是的，我无法阐释我们的故事。多年后我只能用与生俱来的情感、与生俱有的缘分来回答长夜里寂寂无眠的自己。知道吗，漆黑中微红的烟火怎么就像磷火般躁动不安？
你问我对那段时光怎么看。其实啊，岁月永远是冷峻而无情的。幸运的是经历了那么多的伤痛和悲苦后，为活着而活着的岁月里，骨子里固有的东西依然存在。被岁月的风雨浸泡透后，尘世间的风风雨雨、功名利禄也就淡了许多。当一切的冲动随风而逝也就学会了用宽容之心、悲悯之情去看待世间的万事万物。学会了默默地尊重，并理解那些被道德甚至伦理所不容的男女，我知道他们为了那一点点残梦所付出的煎熬。比起那些迷醉于感官刺激的人，纯精神的苦恋是何等的高洁！
二
你总是问我为什么当初我们就那么轻易地放弃了对方？我知道我们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都想知道答案。当岁月一遍遍过滤我们人生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发现原本自己需要的不是太多，一个眼神，一句问候，一宿好眠，足矣。但我们有吗？
是不是认为分别是一种美丽，那时候？
是不是认为年轻就能抵挡任何的风蚀，那时候？
一切都是苍白的谎言，苍白得我们欲哭无泪。时至今日，还有什么是真实的？有！那年冬天的雪连同童话是真的，你淡黄色的绒帽是真的，只是雪化了又落了；那年东去的列车是真的，站台上你飘落的泪滴和着夕阳下的铁轨拉得好长好亮，只是夕阳依旧在，泪却飘落；那年我生活里要进来一个女人的时候，电话里你无助的叹息是真的。只是生活变化了太多而你什么都没变。
有时候无奈地问自己，情是什么，缘又是何物？元好问千年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嗟叹怎么会在夏日里冷彻骨髓？
丫头不管如何，时间缓慢而又坚决地向前走。缘生缘灭缘起缘落，本是自然。对你，我无欲无求’有的只是深深的怜惜和牵挂’剩下的就是感激。感谢你陪伴了我这么多年，给了我厚重的人生积淀，使我在许多风雨的日子里能够平静地想你，念你。
三
好吗？无数次我们都这样互相探问。好吗？十年了，一直在问自己也在问你。当初为什么在互相伤害的时候就不问呢？而当伤痕累累痛彻骨髓的时候，无助的诘问又有什么用？
这么多年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还活着。你问我还有感觉吗？还痛吗？得到明确的回答后你真的很高兴，说有痛就有希望。我知道你一直担心我活在灰色的世界里，特别是我生病后你总是惶恐而多疑。但你不知道哀莫大于心不死，因为不死，所以活得太沉重、太无奈。好了，丫头，其实细细地想来，有风有雨，有伤有痛，未必就不是好事。活得苦但厚重，活得累却踏实。
“怎忘得，回廊下，携手处，花明月圆。如今但暮雨，蜂愁蝶恨”。记得多年前你给我的信中引用了宋人的这首词。学中文的你总是多愁善感，才思敏捷，而学法律的我则是呆板且理智。记得那时候我总是说咱们互补互惠，相得益彰。话犹在耳，人已早分，只有情还在，孽还在！现在想来，你是对的。我们走到了今天，既然经历了那么多的挣扎与苦痛后仍然忘不了对方，就让彼此的情感活在对方的梦境里，慢慢地咀嚼、回味，直到我们变老、死去。记得你写过这样的诗句：让我们默默互视，默默相依，直到变老。当满头白发飘起的时候，我们的爱就成熟了，永恒了。是的。直到今天，能叫我驻足回首的，除了蹒跚学步的孩童外，就是相互依偎的老夫妻。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他们苦过、吵过，但更多的是平淡岁月里的相互扶植，爱变得随意、平常而又动人心魄。
是的。一个人能为你洗衣做饭操持家务，那是需要很多爱来支撑的。
什么是幸福？现在我可以回答你那是一种形而上学的感觉。可以是一个眼神，可以是一句嗔骂，也可以是冬日里红红的、暖暖的炉火。幸福的全名就叫家。家是什么？哪是一个人啊！
四
走了一年又一年，不得不承认我们都在变老。你说，此生最大的愿望是到西藏走一遭，感受那方土地上朴素、洁净的气息。我知道在道德、理智与情感的煎熬中，你受到太多的压抑和自责。你说过，你梦见西藏开满了花一样的阳光和信仰。那不是梦，而是真的确有其景。当我们无处安置心灵的时候，西藏就是朝圣、归宿之地。我会的，会陪你去的。只是，那方灵地会接纳我们这样的异教徒吗？我们追求的原本是庸俗的归宿啊。
佛会原谅我们的。走吧，让我们联袂去一趟西藏吧。不管怎样，我们都去。但没有忏悔这是个原则，对吧？
我向佛祈祷：在每个露重的夜晚，微雨的清晨，借一张薄纸，一管秃笔，描述千万年中知遇你，万千人中知遇你，对我是怎样的奢侈。而你的泪水，明亮、柔和而又缠绵，似飞翔的精魂，让我在万家灯火中，找到为我而亮的那盏。从此以后，我会冲出自己设置的死局，实现积极的人生蜕变，所有现实的理想的，都不会再是灰暗的。
西藏，我会拈一炷香给佛。平安香缭绕而上，庇佑你，庇佑我，庇佑我们。明年的秋天，我们去。天晴当然好下雨也不错。如果冷了，我会拆散自己支一堆篝火，温暖你寒冷已久的孤寂和落寞。
就这样约定了，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