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去心思,离歌瞧着萧元吉喘着气,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太后淡淡的说:“班将军请起。”
左贵妃似乎眸子里露出一丝喜意,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
班将军起了身,上前一步问道:“太后,皇上情况如何了?”
太后冷哼一声说:“班将军也瞧见了,他们,哀家瞧着应该是活腻了!”
左元振闻言目光瞧向这边,不过朦胧的帷幔,他也是看不大清楚的。满屋子的阵势,想来他也是能够猜到的,说道:“太后,如今最重要的是皇上的身体。”
太医已经说话了:“班将军,皇上这是天生对甘草过敏,臣等也无能为力,只能静等这劲头过去。”
左元振不为所动,居然说:“太后,微臣也带了个大夫,据说专治疑难杂症,不如让他给皇上瞧瞧?”
离歌却是心底一惊,好一个左元振!他是不是算准了,萧元吉是装病,居然事先连大夫都找好了,还给直接带进宫了!
离歌本能地看向太后,果然太后立刻不悦地说:“皇上乃万金之躯,怎能让个外头的大夫随便诊治?”
左元振依然不露声色地说:“太后,您可不要小瞧他,他可是……”
“母后!”萧元吉忽然出声打断左元振,虚弱地说:“朕难受得紧,就让那个大夫,先进来瞧瞧吧。”
吃惊地看向萧元吉,离歌不大置信,萧元吉已经把手给伸了出去,透过了帷幔。
“皇上!”太后满脸的心疼,转身进了帷幔里。
萧元吉却是忽然捂住了小腹,俯头呕吐起来。离歌心尖一颤,怎么感觉不像是假装的啊?心底一阵心疼,忙掏出丝帕给他擦着额头的冷汗说:“皇上,您怎样?”
虽然是干呕,离歌看得,听的心尖忍不住揪起来。
太后则紧紧地拧眉,怒吼道:“没看到皇上难受吗?都杵在那里做什么?”
“太后赎罪!臣等无能!”众太医不住地磕头求饶。
帷幔外,太医们跪了满地。
也不知道左元振叫了声什么,就看到殿外来了一个人上前跪下来说:“草民曲华为,参见太后,参见吾皇万岁!”
话音一落,左元振就说:“去,先给皇上瞧瞧。”
“是!”那曲华为应道,随即上前给萧元吉切脉。
离歌看向萧元吉,他虚弱地闭着眼睛,看上去毫无力气,的确离歌抱着他的身体,感觉似乎软软地没有力气。
这个曲华为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了,一身葛布青衣,看上去像个平庸的老头。他眉头深锁,继而说:“皇上的确是对甘草过敏了。”
这句话,无疑是说给左元振听的。离歌却是倏然心惊,萧元吉是装病,这大夫能够诊出萧元吉对甘草过敏,那么,后面似乎没有说出来。
紧接着,他又说:“甘草已经经由肠道,如今黏附在肠壁上,草民这里有一味药,可以稍微缓解皇上的痛楚。”语毕,取出一颗药丸。
离歌一惊,太后也是倏然变色,萧元吉却是闭着眼睛,探出手将药丸拿住,直接丢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离歌疾呼:“皇上!”一脸的惊恐。萧元吉却轻拍离歌的手,示意她放心。
半晌,萧元吉睁开眼睛说:“班将军带来的人果真有用,朕感觉好多了。”
太后闻言面色稍缓,隐隐露出一丝喜意说:“哀家要好好打赏你。”
曲华为闻言却低着头说:“皇上龙体安康,乃王朝之福,草民能够尽微薄之力是草民之幸,不求赏赐。”语毕,磕了头,退了出去。
太后嗯了一声,起身行至外面说:“没事了,你们都退下,不要打搅皇上休息。”
左贵妃迟疑了一下,没有抬步,而离歌还在帷幔里面,握着萧元吉的手,自然也不会起身离去。倒是太后,倒也没有说什么。
太后上前,看着左元振说:“此事,班将军可还有话要说?”
左元振没有立刻答话,半晌方才说:“臣以为此事袁夫人也是好意,只是弄巧成拙罢了,望太后看在老臣的面上,能够网开一面。”
“哼!”太后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要哀家饶了他们?”
“太后,老臣的意思,只是为袁大人求情。至于罪魁祸首袁夫人,太后大可以下旨,命袁大人休妻即可。”左元振不慌不忙,宠辱不惊的说着。
离歌心下冷笑,太后跟那个袁夫人本就有过节,印象也不大好,现在要是让太后罢手,怎么可能?休妻,然后那袁大人官职就可以不用动了,这老狐狸好算计啊!
太后果然冷冷地说:“所为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段姻缘。纵然哀家是太后,也不能逼着袁大人去休妻,否则哀家如何母仪天下?班将军关心皇上的政事,哀家明白,但若要哀家破坏人家姻缘,哀家还是开不了口的。”
左元振立刻结舌,不知道如何说了。
太后却话锋一转,冷冷地说:“但是此事,哀家绝不轻饶。皇上贵为天子,岂能容他们迫害!来人,将外头两人拖出去斩了!”
心尖一颤,太后果然是容不下他们的。在从长乐宫来的路上,离歌看着怒不可遏的太后,已然猜到了这个结果。
“太后且慢!”左元振出声制止说:“今日之事,想来知道的人也不会多,太后您慈悲为怀,就看在老臣面上,饶了袁焕这一次,毕竟犯错的是袁夫人,您这样,袁焕也会更加尽心尽力为皇上排忧。”
离歌简直想要发火了,这老狐狸,是要用他的兵权逼迫太后就范了。毕竟这里的人,都是后宫妃嫔以及宫人,太后若要压下此事,绝非难事。
但是,太后的意思,绝不像姑息此事。
太后本来稍微缓和的脸色,这会儿又变得很难看。就在这时,果喜忽然进来说:“皇上,太后,诸位大臣求见。”
离歌一阵惊愕,看向太后,居然也是一副错愕的样子。转眸瞧着萧元吉,见他只是轻笑一声,索性躺下来闭目养神。
太后没有说见或者不见,而是问果喜说:“诸位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果喜忙说:“回太后,诸位大人听闻袁大人与袁夫人进宫,害得皇上卧病,现在都在愤怒地说,请求处置袁氏夫妇。”
离歌这才眉眼带笑,原来如此啊!刚刚左元振不是说少有人知,妄图用他将军之职,将此事压下吗?这会儿,朝中大臣都知道了,看他怎么办!
左元振的脸色果然变得铁青难堪,太后说:“皇上乏了,需要休息,诸位大臣就不要进来了。倒是班将军,你随哀家出去瞧瞧吧。”语毕,抬步先走了出去。
左元振冷哼一声,倒是大步跟了上去。
左贵妃唤了一声‘爹’迟疑了一下,终是抬步跟了上去。
离歌笑着看过去,不知道外头是谁,将门给关了上去。
萧元吉忽然问:“你说,是谁将诸大人叫来的?”
咦,不是他自己吗?离歌一下子诧异了,萧元吉却是冷笑着起了身,右手捂着胸口,离歌看他难受,担心地唤道:“皇上,您怎样?”
他瞪了离歌一眼,咬牙说:“朕是真的咽了一小口下去!”
什么?离歌惊愕,难怪他难受的样子,那么逼真!本来离歌听说他对甘草过敏,却怎么想不到,居然会这么恐怖。怪不得太后听说了,那么震怒,恨不得要杀几个人解解气。
但是,这主意是离歌出的,萧元吉却以身犯险,着实令离歌担忧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疼地说:“皇上,您怎能真得吃了呢?”
“哼!朕本就猜到,这左元振绝不会就此罢手!”萧元吉冷哼一声说:“他带来的人,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朕若不真的吃了,你以为装个样子就能够糊弄住他了?”他说着,禁不住咬牙切齿地说:“只是那个甄氏,居然将整瓶甘草粉都倒了进去吗?”
离歌心底担忧心疼着,听他这么说,又忍不住想笑。但是这会儿,要是真笑了,指不定他就真怒了。
萧元吉轻轻的蹙眉,离歌吓了一跳,赶紧问道:“皇上,您很难受吗?”
萧元吉摇了摇头说:“那个曲华为,倒是真有些能耐,朕吃了他的药,居然真的好多了。”
离歌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随即心惊肉跳地说:“那皇上您,也要等验过了药,再去吃啊!”
萧元吉却是轻笑一声说:“你以为,左元振胆敢明张目胆的,对朕不利吗?”
离歌缄默不语,左元振自然是不敢的。只是刚刚他居然是真的吃了,看他那么难受,离歌心底也忍不住跟着揪起来。
但,看到他迅速地吃了那个曲华为的药,又感觉万分紧张。
萧元吉又躺了下去,闭上眼睛软软地说:“你先回宫,给朕叫贵妃来,就说朕有话要问她。”
离歌心知,他这会儿恐怕还很难受,却不休息,要叫左贵妃来,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不过他不说,离歌自然不会去问的。点点头,离歌抬步离开说:“是,臣妾这便去。”
就在离歌跨过门槛的时候,他淡淡的声音传来:“朕今晚,过甘泉宫去。”
心底一动,看来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离歌一笑,转身说:“是,臣妾在甘泉宫等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