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韬顺着木恩的目光,透过浑浊的玉璧,看向玉玺内那沸腾着熊熊怨意的火红“神血”;
温韬曾经身临其境,能够想象的出当年岳武穆堂堂武神,被
天子活活逼死,临死前所残留的怨恨、不甘有多么的强烈,以至于百年时光过去,鲜血仍滚烫如新、灼人心魄。
“他!他不该死的!是天子错啦!”
几百年过去,终于有一个人在这座荒废的玄武殿,为一代武神岳武穆正名,哪怕这个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皇族弃子。
这样的话本是叛逆,也不该出自一皇子之口,然则温韬不是李剑云,异位相处、有感而发,就没有想那么多就脱口而出。
说完温韬只觉唏嘘不已,正哀伤老将军忠义不得伸张,却觉得两道火辣辣的目光自身旁投射到他的脸上,犹若实质的火热在他肌肤上缭绕不散,引得温韬转头看去,是木恩?!
“恩?”
就算老内监目光的热度之甚,看地温韬好生不自在于是疑惑的问道:
“有什么不对吗?”
木恩不答,视线收回转过头,方才诡异的情绪波动归于无形!他缓步离开从不远处从新捡起那把扫帚,背后淡淡丢给温韬一句话:
“开始吧!”
老内监方才微妙的情绪转折,让人生疑,温韬同样感觉到其中地生硬之处,只是他不便直言询问,只得抄起微潮的抹布擦拭残破的九龙玺。
要清理这样一座“玉山”绝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完成,不过温韬醉翁之意倒也不着急,多与老内监接触夯实两人的情感基础,他还求之不得那。
前世温韬的家庭也只是中平之家,像这类擦地、洗涤的工作还算熟悉,一块抹布被其从中分成两半,其中一湿一干湿地拂尘干的吸水,九龙玺蒙尘地玉面被其擦拭透亮,如此这般一点一滴擦拭过去,他倒做的起劲!
革命前辈们地经验,告诉我们:劳动中最易结下牢固的友谊,老内监久居玄武殿,除了衣食所需,经年见不到人。
如今换来温韬这么少年人,与他聊天解闷、共事“生产”,他与木恩就熟识了不少;
老人家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便滔滔不绝不容易收住,而温韬不是寻常跳脱少年,他高度成熟的灵魂赋予他沉稳、内敛的性格,面对老人家的喋喋不休,温韬沉着对答,不时会蹦出些前世地惊世观念,引得老人家惊叹非常!
木恩向温韬讲述了很多,有关这座皇宫中的人和事情、有关武神岳武穆的生死之谜、有关武道境界的划分,还提起不少当年黑煞真人逼宫地很多细节,虽然零碎不成体系,却对温韬了解这座皇宫、了解这个世界很有益处,单从这方面讲此次而来,就不算空手而归。
木恩闲聊中手上地工作不曾停止,温韬亦然,对于这座世界他虽然极尽融入,总觉地格格不入所获很少,比起几乎在此生活了一生的木恩,他就似一张白纸,往往木恩只字片语,便牵扯出许多对温涛来说极其陌生却神奇的区域,因此温韬手上虽然做的认真,耳朵和大脑却没有一刻闲着。
两人天南海北聊地正远,老内监突然来此一问:
“今日有幸与九殿下际遇,木恩深服于殿下奇才美质、人主之资,言不知?殿下可知为君之道?”
老内监话题跳转的突然,不说他来此时日尚浅,对那人君之位兴趣淡淡,木恩突然这样讲,温韬倒是突然一愣,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一位圣主明君留下的精辟诠释:
“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
此正如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是大唐唐太宗李世民的名言,此时被温韬这位大唐皇朝九皇子拿来用,却是恰如其分。
唐太宗这句名言被前世历代文人奉为经典,每每谈及为君之道,便成为最标准的答案。
温韬把这位唐太宗请出来,本想震一震木恩,哪晓得听完温韬之言,木恩哑然失笑:
“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倒是见解独到,亘古未有。
只是此言多了书生意气,却与当下国情不符。”
连唐太宗都被“鄙视”了,温韬顿时为之愕然。
见九皇子不服气,木恩神色一正复道:
“当今天下九州十域分裂,王侯并起,武道任侠之风兴盛,弱肉强食——强者愈强、弱者愈弱,而天下百姓虽众,却庸碌微末不知强武向上;
与武宗、真人之差,等若与真龙之于蝼蚁也,蝼蚁再多、心气再齐,又能若何?”
木恩之言虽听来刺耳,可却道出了当今世界一个血粼粼的事实,真人之下千万百姓只为刍狗;
人常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不仁是出于公心,不偏不倚视同万事万物平等如一,而仙人、侠客虽唱“仙”名,却是人心肉胎,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不得恒定,若行善则惠及利民,若行恶则荼毒天下——
先皇壮年而亡便是明证!
只是温韬若只是个土生土长的大唐皇子,也可及时行乐、得过且过,可他不是!
前世世界虽不说人人平等,可百姓自安太平,尚能有尊严地经历生老病死,而此方“仙界”却人命如狗,轻易为“仙”取夺,温韬安能不愤怒:
“为君,位天下,食受民之膏血,代万民行使生杀予夺大权。
此权即为万民所授,其威能莫大也!上通天,下及地,气魄寰宇,刚柔并济;
持此重器身就为国为民之志,志立道成,术为道生,方为大术。
大术之首,韬光养晦,万古砺剑,出剑,一剑封喉,畏乎如雷霆,神圣不能解也!”
朗朗乾坤、声震殿宇,此言出得他口,便生就一番大气魄,身应人心天道,竟然引得人道真龙虚影浮沉,几闪几灭金光毕现,大唐皇朝上空那条五爪金龙几有贯体加持之势;
依照皇朝祖训:真龙加身之人就是大唐储君!
温韬言语带动真性情,牵引动人道真龙真形的这番变化,他凡眼肉质毫无所觉。
而木恩亲历小皇子撑破天地狂言,更亲眼目睹游曳在上空的人道之气显化金龙真身,要与小皇子相接在一起!
但是大唐皇朝储君之位,早已经确立多年,正是那位有个武圣舅舅的二皇子龙戬,若根基全无的九皇子当真金龙加身,人君之位不说无缘之外,更有性命之忧。
木恩心中大惊,两双若枯骨沉柴的肉掌,凭空向天撑开,无形有质的内气自他单薄的身骨中喷薄而出,磅礴精纯的内气形成混元气圈将温韬包入其中,人道真龙为木恩内气循环阻隔失去气机牵引,随机消散化作无形虹光融入大明宫帝王之气中。
而温韬第一次看到可以内气外放的武者,大生好奇、渴望之心:
“前辈是武道高手吗!是武圣还是武神?”
置身在木恩的混元内气之中,温韬真实地感受到武道修行中所谓的“气”,而其见识浅就有此问。
木恩的内气飘渺明亮如烟,质地洁白、幻灭无形,显然内气早已登堂入室,化无形为有形、凝练厚实已趋于液华的边缘。
面对温韬崇敬的目光,木恩慈祥一笑,如烟内气流转回体内,混元气圈消失于无形。
“老奴这内气外放的本事,距离那武道通神境界尚远亦?“
说着木恩两手放下,他温和的眼神透漏出些许歉意,出手隔断人道气机呼应之机,本意虽是保护九皇子,可金龙附体的际遇对一位皇室子弟可谓千载难逢,得此人道金龙加身则五常五德常虽身外、百病皆消,于修习武道内气多有增益。
九皇子失此际遇,性命得保,却失了登临人王之位的机会,孰重孰轻?
“也罢?”
老内监心中喟然,随即笑着让温韬近前道:
“老奴见九皇子心向武道,不知殿下是否有习武近道之心!”
温韬乍听木恩竟然要引自己习武,喜出望外双膝一软,向老内监郑重跪拜,双手相抱道:
“李剑云愿意拜前辈为师,请受徒儿三拜!”
说完温韬蒙头便拜,下拜之势却被木恩挡住,温韬心中不解抬起头看向木恩作不解状。
木恩两手将温韬扶起,语气依旧温和,为其解惑:
“我观九殿下先天根基动摇,后天又失其所养,更兼病体孱弱、中气不足,若强行引动内气、换力易劲,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老奴修习的寻常武道不适合九殿下,而且你为主我为仆,上下尊卑岂可轻乱。”
“啊……!”
空欢喜一场,温韬脸上立刻晴转多云,愁眉苦脸:
“这可如何是好,原本以为只要习武,便可以使这副身体强大起来,以后也可脱离皇宫去外间游历;
如今却被人告知,无法修习武道,苦也!”
“不过!”
老人家说话总喜欢“大喘气”,温韬通常非常反感,可此时他却很喜欢,忙换上一副哀求的神色抱住了木恩的手掌;
“难道还有其他办法?”
木恩拍拍温韬因激动颤抖的手,指向破碎的九龙玺光洁无垢的镜面言道:
“九龙玺道性宝光被神血困锁,可玉玺上铭刻的“九龙玄黄经”并没有被神血毁去。
九龙玄黄经—属道家养生益气的法门,虽不是战斗功法,可给九殿下修行养身最是得益。”
老内监循循善诱,可温韬听到后面对劳什子“九龙玄黄经”的介绍,就有些不乐意了。
修身养性的功法自然是好,可不能用来自卫杀生当今形势下,为实“鸡肋”了一些。
温韬脸上老大的瞧不上:
“聊胜于无吧!”
九殿下脸上满满地不乐意,木恩只作不见,把手引着温韬道九龙玺前。
七八丈高的端方玉璧裂纹斑斑,红绿两色交织明灭,阴淖蒙昧的光让温韬看的分明,九龙玺玉璧光洁那有什么铭文、凿字?
木恩似乎明白了温韬的疑惑,泰然笑道:
“你且看。”
老内监掌中乳白内力勃发,划出一道白练注入到九龙玺内,神血遇到这股内气有短暂退去的迹象,注入内气的地方玉石闪烁灵光,数千个金光灿灿地铭文如摊开的卷轴,呈然在玉华闪烁地玉石之上:
开篇:
君:天下之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也。是以明君,守始以知万物之源,治纪以知善败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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