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毓坤冷笑一声，“现在知道难为情啦？可惜了我那个傻弟弟呀！”
亦霜一咬牙，冷声道：“鲍处长，你可不能只看笑话，令弟要是知道你为难我，回家闹起来你恐怕也会很为难……”
鲍毓坤也知道自己那个胞弟鲍毓才，对眼前这个女人可是一片痴心，要是他知道了心爱的女人和旁的男人在饭店约会，那不知要做出些什么疯狂之举。
假公济私带回去拷问，更是不妥，鲍毓才还不得冲到76号大闹一场，逼着自己放人。
看这两个人的样子，一个是影星，一个是导演，确实像在饭店偷会的样子。再者，今天要抓那两个革命党都是男人，已经抓住一个，跑掉那个是他的上线，那么眼前这对狗男女就可以基本排除……
鲍毓坤猎狗似的眼光，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张云琪和蓝岚一番，见两人神态无异，这才吩咐身边的亲信，“带他们两个进去搜身，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直接放走罢。”
亦霜面色难看，扬了头咬牙质问：“鲍毓坤，你敢搜我的身！？警备司令部汪副司令是我的好朋友，美国公使馆约翰逊公使也是我的旧识……”
鲍毓坤摆了摆手，讪笑道：“得啦，蓝小姐，我知道你交游广阔，不过走个过场去一去疑，你又何必多心呢，再耽搁下去，门外那些记者可不好对付。”
还不等蓝岚说话，他又转头吩咐道：“去，找个女的，对蓝小姐客气点。”
事已至此，眼见被拿了短处，亦霜只得恨恨瞪他一眼，和张云琪跟着几个特务进后面去了。
搜身自然搜不出什么紧要之物，鲍毓坤做个顺水人情，特意放他二人从后门出去。
张琪云长长地松了口气，也不理亦霜，在外面兜了个圈子就想进旁边商行。
亦霜紧走几步，挎了他的胳膊，亲昵道：“这间商行东西不好，我们去别家。”
张琪云瞪她一眼，压低声音问：“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亦霜冲他使了个眼色，“你想死别连累我，东西晚点再来取。”
张琪云这才觉出不妥，亦霜扬手叫了一辆黄包车，两个人一起坐了上去。
黄包车内的两人挨得很近，腿贴了贴，肩碰了肩。
张琪云显得十分局促，身体尽量后仰，脑袋偏朝一侧，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亦霜狭促心起，问他：“你从来没有过心上人吧？我猜你连女孩子的手都不曾碰过，对吗？”
张琪云转过头来瞪她一眼，但觉一股女子的体香入鼻，心神为之一漾。他不敢再看，冷哼了一声，“晚上各取各的东西，我的东西你千万别碰！”
他这句威胁的话，听起来就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亦霜一笑，摇了摇头：“幼稚。”
……
夜静悄悄的，姬云鹏和亦霜两个人守了一盏孤灯，相对而坐。
亦霜神情专注盯着手中一张信纸，脸色有些绯红，晚上有个应酬，喝了点酒，刚刚才回来不久。
姬云鹏目光虚空，似是陷入沉思，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指尖一顿，问：“这封信，你怎么看？”
亦霜斟酌片刻，沉声说：“通过技术分析，这封信透出三个关键信息，一、东瀛人正在沪上策划一次绝密行动，以此作为侵华的契机，很可能是恐怖袭击；二、金陵政府内部有汉奸派系，正暗中配合这次行动，鲍毓坤很可能就是其中一个具体的执行者；3、革命党只知悉有这次行动，却并不清楚具体的时间、内容和计划……”
姬云鹏点点头，“消息已经上报了，上面也有了指示，尽快查实消息来源，时间紧迫，我们必须立即行动起来……”
亦霜一顿，犹疑道：“我们势单力孤，能不能找那个人帮忙？”
姬云鹏知道她说的是叶少钧，果断道：“不行！他是岛国重点拉拢的对象，野心极大，立场不明，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很简单，两件事，一是排查沪上及周边所有可能存放大量炸药的地点；二是拿到他们的具体行动计划。”
亦霜一滞，这样也叫简单的话，世上只怕无难事了。
姬云鹏顿了顿，又说：“你去做第一件事，找海关总长李琰；第二件事我来办，如果事情属实，东瀛领事馆肯定存有行动计划的复本……”
他语速很快，明显有些时候语速已经跟不上思维。
“不行太冒险了，东瀛领事馆向来水火不侵跟铁桶似的，你干这一行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听说过有情报人员从东瀛领事馆带出过情报的？”亦霜一急，打断了他。
“难是难，但总要去做！”姬云鹏沉着道，目光坚定。
两人又细细商量起行动细节，从外间玻璃格栅看去，两个剪影头挨了头，更显亲密无间。
李映蓉独自守了一盏孤灯在外间替他们把风，看着两人和谐的剪影，心中凄凉一片。
……
自从有了女儿，李琰心中所有孤苦无依的情感似乎都找到了倾注的地方。
第一次抱她，她已经满月了。因为坐月子宋红羽在家闷了一个月，她是欢脱的性子，时间一到立马整日的不着家。这一天下午，家中静悄悄的，女儿午睡后，照顾她的奶妈和保姆不知上哪儿躲懒去了。
李琰在书房闷坐，忽然听见女儿细弱的哭声一阵急似一阵，他等了片刻也没有消停的迹象，只得起身过去看。
当他笨拙地抱起那个柔软得不像话的小小身子，轻轻拍着、哄着。女儿毫无预兆地扬起一张红红的小脸，忽然就对着他笑了，浅眉细目，眉弯眼弯。
他阴霾密布的心好似被一道炫目的阳光穿透，缺失了大半的心竟奇迹般被慢慢修补、填满。
从此，女儿成了他志向之余的全部，他全新的信仰和寄托。每当被懊悔和痛苦的往事所折磨，只要看着女儿纯真无邪的小脸，皱成一团的心总能慢慢平展。
只一岁多的女儿，生就一副水晶心肝，伶俐异常，也漂亮异常，是他海关总长李琰的心头肉。小小的人儿，近来得了百日咳，中西医看遍，却总也不见好，白白胖胖的小身子平白瘦了一圈，焦得他愁眉不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