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艳的朝阳,万屡红霞四溢,和城市中缓缓升腾的晨霭交融,变幻着五光十色的光环。
约半个时辰后,李笑他们二人就来到了州府门前。
此时是辰时三刻左右,州府的两扇大门洞开,府门两侧各立着三名精壮的官差。李笑上前,方一报上名姓,就被一人恭敬的引至府内靠着大门的偏房,另一人则径自前去通传司马赵宿。
李笑二人在偏房中坐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身着绯红官服,腰佩银鱼的赵宿,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他身后随着两个年过而立的仵作,以及李笑在前几日见过的那个校尉。
赵宿简要介绍了两个仵作和这名校尉。这二人在州府担任此职都有十多个年头,都是经验丰富的个中佼佼者。一个身材偏瘦,白面微须的叫张宽,另一位身材短小,面目黧黑的叫胡广。那个满面威严,不苟言笑的校尉,名叫孙刚,是从八品的御侮校尉,也是在州府供事多年,办事干脆利落,颇得长史严仝和赵宿的赏识。
赵宿扫了一下房内诸人,微笑道:“今日就全听李公子安排啦,我只在一旁帮衬一下。李公子尽可大胆施为,不用有所顾忌。”
李笑谦虚了几句,然后笑道:“小生不才,今日越俎代庖,也是硬要赶鸭子上架,烂泥巴扶上墙啦。那啥,在咱们去魏府之前,小生只有两点要说,第一,咱们早点出发,第二,咱们早点回来。”
李笑风趣的言辞,逗得厅中诸人大笑不已,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孙刚,也为之莞尔,棱角分明的嘴角爬上了难得的笑意。
赵宿笑了一会儿,正容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不再耽搁了。孙刚你点齐两火人马,在府前等候,张宽胡广,你们去拿勘验的器具吧,给李公子和永嘉县主,也准备上遮口鼻用的特制面巾。”
这特制的面巾其实就是普通的布料,不过是加以几味中草药薰蒸过,用来防止尸气尸臭。
赵宿吩咐完毕,又和李笑李雪瑶闲话了几句,然后三人一同来到府外。此时孙刚已经点上人马,齐整肃穆的列队恭候着。少顷,张宽胡广也携带着器具到来。赵宿看人员齐至,也不再多说,挥手带着众人向魏府方向而去。
一众人等穿街过巷,声势浩荡,不足半个时辰就到了魏府门前。
李笑打量了一下今日的魏府,形若鹤顶的门楼,在白日看来更显奢华气派。前几日所见的大红灯笼,此时已经换上了素白的四只较小的灯笼。门楣上那横着的金漆长匾,也已经悬挂着一只银白的丝绢素花。
赵宿让人敲开了魏府的大门,安排了四个官差在门口把守,然后带着众人,在魏府门丁的引领下,朝正堂行去。
魏府的房屋设计是典型的江南建筑格局,白墙黛瓦,青色的假山,红色的廊柱,绿树碧水,青松翠竹,府内亭台楼阁高低错落,巧石花木,姹紫嫣红。行走在府内,予人素净平和,恬淡雅致的感觉。
众人到了正堂前,就见堂内白纱缠绕,黑幔长垂。堂内桌几也覆上白色轻纱,几只白烛置于堂内后方的长几上,此时也没有吹熄,仍散发着惨淡的光芒。在堂内的正中间,摆着一具金丝楠木的上好棺材。一只长明灯置于这具棺木正上方,灯火跳跃闪动。
赵宿和李笑等也没有入内,在堂外院落的椅凳上坐下,等候着魏夫人和魏府管家的到来。
几人坐了有一炷香的时光,就见从院内左边的拱门处,快步走来三个女人。行在前头的是个年越四十上下的妇人,她一身缟素,身材丰满,虽然脸上皱纹浅布,但面目姣好,能让人依稀想见她年轻时的风姿神韵。
在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装束的婢女。一个样貌娟秀,年约在双十之间。另一位年龄在三十六七之间,样貌也是不错。那身穿缟素的妇人行到堂前,略一扫视,径直朝坐着的李笑赵宿等款款而来。她走到几人身前五尺处,即敛衽行礼道:“未亡人魏门田氏见过几位大人。不知道几位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赵宿抬手一扬,颌首道:“魏夫人不必多礼,本官是扬州的司马,然后一指李笑道:这位是李笑李公子。只因本州都督关心你家老爷遇害一案,所以他特意请来李公子调查此案,以便尽快查明真相,使元凶伏法,让你家老爷也好早日入土为安。自现在起,你们府中诸人,在本案没有审结之前,就听李公子的吩咐安排,好好协助配合他行事吧。”
魏夫人看了李笑一眼,然后垂下眼帘道:“未亡人先谢过都督大人的关心啦,我们魏府上下一定遵从李公子吩咐。”
李笑望着眼前端庄稳重的魏夫人,淡然道:“魏夫人,虽然你已经状告苏琬是杀害魏老爷的元凶,但本案疑点尚多,不能仅凭当前的证据,就断定她是真凶,不让好人蒙冤受屈,坏人逍遥法外,这都是任何朝代据以断案的宗旨,在这一点上,希望你能理解与明白。”
魏夫人唯唯诺诺的答应着,显得恭谨无比。
李笑微微点头道:“魏夫人能够明白就好。我等今日此来,首先要重新开棺验尸,然后要向你们府中上下,询问了解关于案情方面的事情。对于重新勘验,魏夫人可能会有些想不通,其实,出于本心,我们也不想多次惊扰死者,让其死后也得不到安宁。然而,审理案情就是一个抽丝剥茧,不断循环往复的过程。如果你家老爷泉下有知,相信他也会同意的。至于我说的询问魏府上下,在案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人人都有嫌疑,所以,这“上下”指的是你们魏府中所有的人,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待哺婴儿,一个都不能遗漏。如果有实在不能前来的,魏夫人你就把原因和我们说一下。”
魏夫人又是裣衽施礼,正容道:“为了找到真凶,给我家老爷报仇,未亡人一切都听凭李公子吩咐即是。”
李笑直视着魏夫人,温声道:“我们这就要开棺了,你就随着我们一起勘验吧。有什么问题也便于小生我随时请教。”
魏夫人恭声道:“未亡人谨遵公子所命。”
李笑从座中站起,向赵宿点了点头,就直接往堂内走了过去。赵宿和李雪瑶及二个仵作,也移步跟在他的身后。孙刚点了四个官差随行,吩咐其余的留守院内各处,亦是神情木然的行在几人身侧。
李笑来到堂中,从棺木右边的长几上,取过三根香,就着棺木上的长明灯点燃,再轻轻甩灭香火,退至棺木正前方,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入香炉中。
李笑这番举动完毕,看着身旁的张宽胡广道:“二位大哥,你们可以开始啦。”
张宽二人一声应诺,当即取出带来的器具,先给堂内诸人发了一个特制的面巾,待众人系好之后,就在孙刚带来的四个官差帮助下,缓缓移开了棺盖。此时正是盛夏季节,魏林安的尸身,虽然用的是有利于保存尸体的上好金丝楠木,但可能盛殓较晚,尸首已经有了轻度腐烂。棺盖方一打开,令人作呕的气息就冲棺而出,顿时弥漫于整个正堂内。
待棺中污浊的秽气逐渐散开后,李笑强忍着胃中的翻腾,皱眉朝棺中的尸体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