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门外突然响起的恭谨嗓音,不合时宜的打断了所有尚未开始的旖旎。
宇文熠城迫近的气息,一顿。
夏以沫的心,亦随之一跳。
“什么事?”
双臂撑着墙,将近在咫尺的女子仍旧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宇文熠城沉声开口问道。
“启禀陛下……”
门外,总管太监王喜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声音传进来,“方才咸福宫的丫鬟春喜来报,说婉妃娘娘自回宫之后,便一直身子不适,连晚膳都没有用……”
听到那向婉儿的名号,夏以沫忽而有松了一口气之感。
宇文熠城讳莫如深的瞥了她一眼。
“请过太医了吗?”
口里问着这句话的男人,一双凛冽的寒眸,却仍旧不依不饶的凝在面前女子的身上。那如同猎食者冰原狼一般的目光,令夏以沫有种被抛在日光下曝晒的一尾鱼的感觉。
夏以沫偏了偏头,尽量试图避开男人的注视。
“已经请过了……”
天气这样冷,回这话的王喜,额头却几乎刷出一层汗来,“太医说娘娘应该是因为今日被泼了一身冷水,所以受了风寒,也已开了药……”
夏以沫屏气凝神之间,听闻那向婉儿竟然因为今日之事而受了风寒,不由愣了愣。
宇文熠城瞧着她介于些微内疚与错愕之间的神情,突然心情大好,一张冷冷清清的俊颜,倒仿似越发的面无表情起来,只闲闲开口道,“既然开过了药,让她按时服用、好好休息就是,这种事情,无需来报……”
听着主子这毫不在意般的态度,那王喜心中更是有些叫苦不迭,直狠狠咬了咬牙,方才敢继续道,“只是,婉妃娘娘她不肯服药……伺候的丫鬟说,娘娘她因为今日受尽了夏姑娘的欺负,心情极之抑郁,便赌气不肯喝药,希望陛下能够去劝一劝……”
提到“夏姑娘”三个字时,那大太监十分识时务的放低了声音,显然顾忌着屋里的那位当事人。
夏以沫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亏她先前还为着那向婉儿患了风寒这件事,有些内疚自己是否做的过分了些,但现在听那王喜这么一说,且不论那向婉儿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有一点可以肯定,看来她是打算借着生病这个由头,来换取眼前这个男人的轻怜蜜爱吧?呃,大概还会在两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之时,顺便向他吹个枕边风,控诉一下她夏以沫的罪大恶极……这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夏以沫真不知是该觉得可笑,还是可悲。
她这边厢自顾自的脑补着,全然没有察觉那近在咫尺的男人,紧紧盯住她的一双冷眸,有意味未明的一抹浮光,一闪即逝。
“瞧沫儿你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宇文熠城悠悠的开口道,“想来是不愿意孤去看婉儿了……”
夏以沫本能的心口一跳。待反应过来之时,赶忙道,“怎么会?人家婉妃娘娘受了风寒,吃不下睡不着的,如今正需要陛下你的宽慰,你赶快去陪她吧,让人家婉妃娘娘等急了就不好了……”
为证明自己的诚心实意,夏以沫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去推那如一座大山般横在自己面前的硕躯,但无奈的是,她几乎费了吃奶的力气,面前男人坚实的胸膛,却依旧像堵墙似的纹丝不动。
夏以沫有些泄气般的瞪着面前的男人。
宇文熠城也静静凝视着她。一双濯黑的如天边无尽夜色般的寒眸,就像是要望到她的心底一般。
“夏以沫,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将孤推到另一个女人身边吗?”
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携着丝丝滚烫的吐息,如同轻不可触的羽毛一般,撩过夏以沫的脸庞,带来阵阵不能自抑的酥麻之感。
夏以沫但觉呼吸一滞。整个人如被点了穴一般,僵在原地。
她实在是被吓住了。
这个男人是有毛病吗?他这一副受了伤般、不能置信的失落语气,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天知道,他口中的她“迫不及待的想将他推到另一个女人身边”里的“另一个女人”,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妻妾妾当中的一个啊……她不过是将他“还”给她们罢了……“宇文熠城,容我提醒你一下,那个女人,是你众多妃嫔中的一个……”
小心翼翼的,夏以沫好心的提醒道。
“只要孤愿意……”
男人却是忽而邪魅一笑,“随时可以让你变成她们中的一员……”
一边说着,宇文熠城凉薄的指尖,甚至极为轻佻的抚上女子精致的脸庞,果然就看到她一张清丽的脸容,在他说了这句话之后,一点一点变得惨白的模样。
夏以沫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坏了。
许是她震惊的表情,取悦了宇文熠城,男人突然低声笑了笑。只是,那沉沉的笑声,落在夏以沫的耳畔,只觉悚然异常,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陛下……”
王喜在门外硬着头皮唤道。
宇文熠城收了笑意。夏以沫这个时候,也终于从大大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不由懊恼的瞪向面前的男人,一句“可是,我不愿意”,就那么差一点脱口而出。
宇文熠城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放开了她。
萦绕在周身的压迫感,陡然离去,夏以沫一时倒有些不适应。整个人依旧僵硬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动也不动,有些疑惑的望向面前的男人。
宇文熠城却并不看她。一张刀削斧砍般的俊颜,半分表情也无。
“起驾去咸福宫……”
男人薄唇轻启,清清冷冷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随即,看也不看夏以沫一眼,抬脚,就向门外走去。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之突然,夏以沫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前一秒,这个男人还语意轻薄的调戏于她,后一秒,却丢出这么一句话,转身就投向别个女人的怀抱,这翻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夏以沫突然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个男人。但眼见着他离去,却还是不由的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宇文熠城却仿佛背后生了眼睛,在她一口气还没有舒完之时,忽然脚步一顿。
夏以沫亦随之心中一紧。
“夏以沫……”
宇文熠城没有回头,惟有一把清冽的嗓音,如冬日里沉在水底的丝丝冰凌,刺骨而扎人,“这一次,孤放过你……下一次……”
后面的话,男人没有说下去。
夏以沫却忽而明白,他口中的“放过你”,是什么意思。
“下一次”……夏以沫的心,重重一跳,一沉。
话似已说尽,宇文熠城不再停留,缓步走了出去。
徒留夏以沫还呆呆的愣在原地,望着他毓秀挺拔的身影,一寸一寸的消失在她视线的尽头。
她的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清冽的气息,如同烙印了一般,怎么抹也抹不去。
夜色渐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