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美丽的星河近在咫尺。
帐篷外能看到的除了湛蓝的夜空就是闪烁的星辰。
九爷望着帐篷外的天河发呆。
他使劲的回忆着。
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
洁白的一切,就连帐篷里挂着的蚊帐都是那么的洁白。
九爷试着想动一动,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都缠着绷带,好像还有厚厚的石膏,沉重的无法动弹。
九爷扭头看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这是一张铺着洁白床单的医疗床。
自己这是在哪里?
陡生疑问的九爷的大脑在飞速的转动。他隐约记得自己摔下山崖的那一瞬。难道这是阴曹地府?九爷觉得口渴,喉咙里咕噜噜的喊了一声“有人吗?水!”
一名身穿藏袍的年轻女子快步跑了进来。
“醒啦!真不容易!是要喝水吗?”女子的汉话非常熟练,这在藏区可是少有。
九爷努力注视着进来的女子。年龄也就十八九岁,身高却不低,应该比九爷的身材还要高一些。皮肤是典型的藏民的黑红色。但是两只眼睛却大而有神。尖下巴,瓜子脸,相貌却是一个黑美人。
“你是谁?”九爷努力张开嘴问道。
“我是国立职业学校的学生,我叫茶娜。”女孩很大方的回答。
“这是哪里?”九爷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这是扎尕那,你们的车翻了,除了你和赶车的,其他人都没救过来。”说着茶娜有些伤感的摇了摇头。
“什么?都死了?怎么可能啊!”九爷猛然吼叫起来。
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跟自己辛苦几百公里,好不容易来到藏区,却摔死了,这让九爷无法承受这种变故。
“他们人呢?现在在哪里?”九爷大吼着。
“拉到寺庙里去了,离这很远,你就别喊了,你伤得也不轻,省城的医生正在往这赶,要为你做手术呢!”茶娜也不理会九爷,端过来一杯酥油茶,慢慢喂着九爷喝下。
的确是渴了,九爷第一次喝酥油茶,忽然觉得非常香,当然还有茶娜特有的一股青春女性的气息,在靠的很近的时候,也让九爷觉得从未有过的温暖。
九爷哭了,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茶娜看着这个七尺男儿的悲伤,也有一些伤感,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帐篷里只有九爷一个人了。
“茶娜!你回来一下。”九爷忽然想起了什么,使劲的呼喊着茶娜的名字。
7月份的扎尕那正是最美的季节。茶娜不知从哪里采来了一束白色的野花,再度进到帐篷里。
茶娜把野花放到九爷的床头。
“表示一下吧!他们都很勇敢,我们都知道你们是来我们藏区教藏民孩子的老师,我们都很敬佩你们,这些花是为他们采的,你不要哭了,用花祭奠一下吧!”原来茶娜是看到九爷太伤心了,出去门口采来了白色的花悼念死去的人。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姑娘。”九爷有些感动了。
“扎西德勒!你喊我什么事?”姑娘情绪好了些,笑了起来。
“我们的那个藏族向导呢?你不是说他还活着吗?他在哪里?伤得怎么样?”九爷关切的问。
“他呀!可不像你们!他就像羚羊一样矫健,车翻时他提前跳了出去,就是划伤了一些皮肉,骨头没事,这会子也去寺庙了,帮着料理后事去了。你们省教育厅来人了,说是要报到上面去呢。”茶娜的汉话非常流利,他详细的跟九爷讲着知道的一切。
“那我的伤怎么样?要紧吗?”九爷这才关心起自己的身体。
“你的脚骨头断了,要手术,医生快到了,应该能治好,其他地方都是外伤,养养就好。我担心你的头会不会有事,不知道你现在是傻了些还是更聪明了?咯咯咯”茶娜说话很俏皮,她咯咯笑着摸了摸九爷包着纱布的脑袋。
九爷的胳膊也绑着绷带,他想动手摸一摸头,却动不了。
“傻了点吧!我觉得真的摔傻了!呵呵”九爷也苦中作乐的笑了一声。
“那更好!我们藏民有句谚语--看人要看他的心灵,看马要看他的步伐。”茶娜说着用拿出体温计插到九爷腋下。
“什么意思?”九爷好奇的问道。
“我们讨厌油嘴滑舌的人,喜欢傻乎乎的汉子。”茶娜心直口快。
“哦!我以后装哑巴吧!”九爷小声嘀咕着。
帐篷外一阵马嘶鸣的声音,好几匹马从远处跑了过来,还有人吆喝的声音。
果然,几个藏民打扮的男人和两名穿着汉民服装的人走进帐篷。
九爷使劲的想抬起身子,走在前面的汉人连忙过来扶住九爷。
“不要动!不要动!躺好!躺好!”男子说话很和气。
“你就是郝御龙同学吧?我是教育厅的杨怀远,你们的不幸省里很重视,国民政府教育部也专门发来了慰问电,我和吴秘书长专程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望你并处理其他几位同学的后事的。”来人一边说话,一边俯下身子安慰九爷。
“谢谢杨副厅长!谢谢吴秘书长!这么远你们还来,御龙在床上向你们施礼了!”九爷说着努力将两只手摆成拱手的样子。
“哦!不要客套了,就剩下你一个学生了,国立西北师范的五位高材生啊!四个都牺牲了,太可惜了,你可要好好的养病,医生不会骑马,但是已经在后面的路上了,随后就到,你要好好配合治疗啊,养好伤以后,还有艰巨的人物等着你呢!”杨副厅长双手慢慢讲九爷的胳膊放在床上,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治伤!”九爷感动的努力点头。
吴秘书长这时候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杨副厅长。
杨怀远接过信封放在九爷床头,注视着九爷说:
“这是一些费用,你这段时间养伤不能工作,教育厅提前发给你工资,还有医疗补助,保证你的生活需要。等你伤好以后,我们打算让你去碌曲县国立女子中心小学任教,那里急需要汉族老师,不过你一个人要承担起所有的教学任务,现在今年毕业的学生都已经分配到了各地,再往这里调配比较难了,只能明年再分配了。所以你要坚持一年,一定要把教学工作搞好啊!”
九爷深深地点着头,眼里噙着泪花,感觉千斤重担正在向自己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