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除去北城的贵族已不贵了,东交民巷又由“使馆区”收复为行政区而仍然兼是一个有许多已建立邦交的使馆或尚未建立邦交的“使馆”所在区,和西交民巷成了银行集中的商务区而外,大致没有大改变。近二三十年来的改变,则在外城建立了几处工厂。
王府井大街因为东安市场之开辟,再加上供应东交民巷帝国主义外交官僚的消费,变成了繁盛的零售商店街,部分夺取了民国初年军阀时代前门外的繁荣。东西单牌楼之间则因长安街三座门之打通而繁荣起来,产生了沿街“洋式”店楼型制。全城的土地使用,比清末民初时期显然增加了杂乱错综的现象。幸而因为北京以往并不是一个工商业中心,体形环境方面尚未受到不可挽回的损害。
北京城是一个具有计划性的整体
北京是中国(可能是全世界)文物建筑最多的城。元、明、清历代的宫苑,坛庙,塔寺分布在全城,各有它的历史艺术意义,是不用说的。
要再指出的是:因为北京是一个先有计划然后建造的城(当然计划所实现的都曾经因各时代的需要履次修正,而不断地发展的)。它所特具的优点主要就在它那具有计划性的城市的整体。那宏伟而庄严的布局,在处理空间和分配重点上创造出卓越的风修,同时也安排了合理而有秩序的街道系统,而不仅在它内部许多个别建筑物的丰富的历史意义与艺术的表现。所以我们首先必须认识到北京城部署骨干的卓越,北京建筑的整个体系是全世界保存得最完好,而且继续有传统的活力的、最特殊、最珍贵的艺术杰作。这是我们对北京城不可忽略的起码认识。
就大多数的文物建筑而论,也都不仅是单座的建筑物,而往往是若干座合组而成的整体,为极可宝贵的艺术创造,故宫就是最显著的一个例子。其他如坛庙、园苑、府第,无一不是整组的文物建筑,有它全体上的价值。
我们爱护文物建筑,不仅应该爱护个别的一殿,一堂,一楼,一塔,而且必须爱护它的周围整体和邻近的环境。我们不能坐视,也不能忍受一座或一组壮丽的建筑物遭受到各种各式直接或间接的破坏,使它们委曲在不调和的周围里,受到不应有的宰割。
过去因为帝国主义的侵略,和我们不同体系,不同格调的各型各式的所谓洋式楼房,所谓摩天高楼,摹仿到家或不到家的欧美系统的建筑物,庞杂凌乱的大量渗到我们的许多城市中来,长久地劈头拦腰破坏了我们的建筑情调,渐渐地麻痹了我们对于环境的敏感,使我们习惯于不调和的体形或习惯于看着自己优美的建筑物被摒斥到委曲求全的夹缝中,而感到无可奈何。
我们今后在建设中,这种错误是应该予以纠正了。代替这种蔓延野生的恶劣建筑,必须是有计划有重点的发展,比如明年,在天安门的前面,广场的中央,将要出现一座庄严伟大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几年以后,广场的外因将要建起整齐壮丽的建筑,将广场衬托起来。长安门(三座门)外将是绿荫平阔的林甫大道,一直通出城墙,使北京向东西城郊发展。那时的天安门广场将要更显得雄伟美丽了。
总之,今后我们的建设,必须强调同环境配合,发展新的来保护旧的,这样才能保存优良伟大的基础,使北京城永远保持着美丽、健康和年轻。
北京城内城外无数的文物建筑,尤其是故宫、太庙(现在的劳动人民文化宫)、社稷坛(中山公园)、天坛、先农坛、孔庙、国子监、颐和园等等,都普遍地受到人们的赞美。但是一件极重要而珍贵的文物,竟然没有得到应有的注意,乃至被人忽视,那就是伟大的北京城墙。它的产生,它的变动,它的平面形成凸字形的沿革,充满了历史意义,是一个历史现象辨证的发展的卓越标本,已经在上文叙述过了。至于它的朴实雄厚的壁垒,宏丽嶙峋的城门楼、箭楼、角楼,也正是北京体形环境中不可分离的艺术构成部分,我们还需要首先特别提到。苏联人民称斯摩林斯克的城墙为苏联的颈链,我们北京的城墙,加上那些美丽的城楼,更应称为一串光彩耀目的中华人民的璎珞了。
古史上有许多著名的台——古代封建主的某些殿宇是筑在高台上的,台和城墙有时不分——后来发展成为唐宋的阁与楼时,则是在城墙上含有纪念性的建筑物,大半可供人民登临。前者如春秋战国燕和赵的丛台,西汉的末央宫,汉未曹操和东晋石赵在邺城的先后两个铜雀台,后者如唐末以来由文字流传后世的滕王阁、黄鹤楼、岳阳楼等。宋代的宫前门楼宣德楼的作用也还略像一个特殊的前殿,不只是一个仅具形式的城楼。
北京嶙峙着许多壮观的城楼角楼,站在上面俯瞰城郊,远览风景,可以使人娱心悦目,舒畅胸襟。但在过去封建时代里,因人民不得登临,事实上是等于放弃了它的一个可贵的作用。今后我们必须好好利用它为广大人民服务。现在前门箭楼早已恰当地作为文娱之用。
在北京市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中,又有人建议用崇文门、宣武门两个城楼做陈列馆,以后不但各城楼部可以同样的利用,并且我们应该把城墙上面的全部面积整理出来,尽量使它发挥它所具有的特长。城墙上面面积宽敞,可以布置花池,栽种花草,安设公园椅,每隔若干距离的敌台上可建凉亭,供人游息。由城墙或城楼上俯视护城河,与郊外平原,远望西山远景或禁城宫殿,它将是世界上最特殊公园之一——一个全长达三九七五公里的立体环城公园!
我们应该怎样保护这庞大的伟大的杰作?
人民中国的首都正在面临着经济建设,文化建设——市政建设高潮的前夕。解放两年以来,北京已在以递加的速率改变,以适合不断发展的需要。今后一二十年之内,无数的新建筑将要接踵的兴建起来,街道系统将加以改善,千百条的大街小巷将要改观,各种不同性质的区域将要划分出来。
北京城是必须现代化的;同时北京城原有的整体文物性特征和多数个别的文物建筑又是必须保存的。我们必须“古今兼顾,新旧两利”。我们对这许多错综复杂问题应如何处理是每一个热爱中国人民首都的人所关切的问题。
如同在许多其他的建设工作中—样,先进的苏联已为我们解答了这问题,立下了良好的榜样。在《苏联陷区解放后之重建》一书中,苏联的建筑史家N·沃罗宁教教说:“计划一个城市的建筑师必须顾到他所计划的地区生活的历史传统和建筑的传统。在他的设计中,必须保留合理的、有历史价值的一切和在房屋类型和都市计划中,过去的经验所形成的特征的一切;同时这城市或村庄必须成为自然环境中的一部分。……新计划的城市的建筑样式必须避免呆板硬性的规格化,因为它将掠夺了城市的个性;他必须采用当地居民所珍贵的一切。
“人民在便利、经济和美感方面的需要,他们在习俗与文化方面的需要,是重建计划中所必须遵守的第一条规则。”
沃罗宁教授在他的书中举办了许多实例。其中一个被称为“俄罗斯的博物院”的谙夫哥罗德城,这个城的“历史性文物建筑比任何一个城都多”。“它的重建是建筑院院士舒舍夫负责的。他的计划作了依照古代都市计划制度重建的准备——当然加上现代化的改善。……在最卓越的历史文物建筑周围的空地将布置成为花园,以便取得文物建筑的观景。若干组的文物建筑群将被保留为国宝;……关于这城……的新建筑样式。建筑师们很正确地拒绝了庸俗的“市侩式”建筑,而采取了被称为“地方性的拿破仑时代式”建筑,因为它是该城原有建筑中最典型的样式。”“……建筑学者们指出:在计划重建新的诺夫哥罗德的设计中,要给予历史性文物建筑以有利的位置,使得在远处近处都可以看见它们的原则的正确性。“对于许多类似诺夫哥罗德的古俄罗斯城市之至建的这种研讨将要引导使问题得到最合理的解决,因为每——个意见都是对于以往的俄罗斯文物的热爱的表现。”
怎样建设“中国的博物院”的北京城,上面引录的原则是正确的。让我们向诺夫哥罗德看齐,向舒舍夫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