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灵泉岛不远的海域。
艳阳高照,天空中飘着几朵白得发亮的云朵,在风的揉搓下,云朵不断变幻着外形。云朵下面的海面上星星点点有不少船只,这片海域下面有个淡水温泉群,海水的温度略高,各种鱼群海产聚集,是很好的渔牧采集区。
一艘虾须小船,收着帆,逆着风,没有人划桨,却以很快的速度破浪行驶着。
一个少年满头大汗倒立船尾,双臂支撑着身体上下往复。一个中年胖子坐在船艉一个木桶上,手里抓着根米许长的枪鱼刺不时“指点”着少年。这么长的枪鱼刺一般只能出自于『花斑旗枪』的身上,而这种枪鱼的鱼刺是有毒的。虽然这毒只是能让小鱼中者立毙,放到人身上不会致命,而这少年学的武功也和毒虫有关,抗毒不低,但是刺痛红肿还是难免的。
虽然痛,虽然累,但是少年却咬着牙坚持不敢让身体倒下来。因为一旦倒下,就意味着立刻有更痛、更累的惩罚降临。有的时候,毒功的修炼法门显得特别没人性。或许这便是炼毒功的相对于炼其它功夫的成为高手后,行事邪恶、没人性的几率比较高的一个原因?
此时船头又是另一番景象。
一个女孩儿坐在船头,两只脚半悬于水面之上踢踢荡荡,言笑晏晏地握着个小小铃铛儿,时不时地摇上一下,发出阵阵脆响,船头通过一根绳子系在前面一头漂亮的小白鲸身上。
这头白鲸身形飞快地在水面下穿梭,带动着身后的虾须小船儿以远高于顺风扬帆的速度疾驶着。此时的白鲸显得无比的驯顺,再也看不见一点儿先前那种顽皮不羁的野性。
女孩儿身后稍错一点的位置坐着一个少年,正有一搭没一搭儿地说着笑话。女孩儿身上的裘衣被海风吹动,长长的软毛不时拂在少年的脸上,带着少女身上好闻的气味儿,搔得皮肤有些痒痒的。
郑成对此刻的一切都很满意。
阴阳百鬼铃,听着名字很阴森恐怖的一样东西,如今却被郑成拿来讨女孩子的欢心。阴铃是虚的,如今已箍在了那头白鲸的颈下。阳铃则是实的,握在女孩儿手中,只要摇动这枚阳铃儿,发出不同的声音,阴铃那边就会做出不同的响应。便如同这铃的名字,阴铃的响应可不是那么容易消受的。
一旦被这看不见摸不着的阴铃儿纠缠上身,对于这白鲸来说,便像是马儿被套上了缰绳,凭它自己是万万解不脱的。女孩儿手中的铃儿在左边轻摇一下,白鲸便会感到左边身体针刺一般的疼痛,右边重重摇一下,白鲸便会感到右边有如被刀绞火烧一样。
白鲸有灵性,初时尚知道钻出水面,用凄惨的鸣叫向心慈手软的女孩儿表达自己的悲惨遭遇,结果被郑成趁着臧凡凡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抢过铃儿用力一阵猛摇,痛得白鲸立时跌落水中,昏过去醒来数次。如此几回,白鲸便再也没有出水鸣冤的勇气了。
臧凡凡不明白鲸儿的痛苦,只沉浸在指挥这样一个漂亮生灵的兴奋之中,赶着这鲸像拉车的牲口一般,拖着小船向灵泉岛驶去。
“少爷你真厉害!”臧凡凡一脸佩服地说道。
“嘿嘿。”郑成“谦虚”地笑道。
“什么事情你都能办成,认识你三年多,我好像还没见过能难住你的事情!”
“哪里,哪里,嘿嘿。”
“我想,师傅说得很对,这就是才华!像师弟,他很不错,也很努力,但是他还是远没有你这样的才华,所以他无论怎么努力也好,即使远远比你能吃苦,也是超不过你的。”
“是吗?”郑成一边嘿嘿,一边心里道,这样啊,其实我也觉得我真是太有才了!
“不过……”小姑娘忽然话锋一转,沉吟了一下。
“还有不过?”郑成心里纳闷,不会吧,这才多久不见,小丫头就能学会欲抑先扬、攀高抽梯这种绝学了?
“其实……我总觉得你的成就不应该仅止于此的。你就像是那水中的龙、天上的凤,龙游四海、凤舞长空,才是你本来应该的样子,像现在这样满足做一个区区的公子哥儿……”下面的话,女孩儿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
猎猎北风中,郑成做了个抹汗的动作,“小样的,感情是激我呢!”
都说女人出嫁从夫、在家从子,原来是真的。这不,小妮子刚刚表明了心迹,就开始为郑成谋划未来,一手给糖、一手酸枣儿,连捧带激的,准备打造一个盖世英雄的夫婿了。
郑成本以为臧凡凡接下来的话便会是长篇大论的励志教育,正准备关闭五官六识呢,谁知道小姑娘忽然一笑说道:“不过我不喜欢那种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整日里兢兢业业、勤奋刻苦的人,谁和这种人在一起,必定一辈子无趣!”
“咦?”郑成大奇,看不出来,难道这妮子是那种既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类型的?那不是理想上进主义,摆明了YY吗?
“我心目中的男人,是个盖世英雄!吃东西要吃人人眼馋却谁也吃不到的,过日子要过人人羡慕却谁也过不上的,做事情要做人人佩服却谁也做不到的,娶……”臧凡凡忽然脸一红,把话咽了回去。郑成在心里替她也是替自己补足,“娶老婆,要娶人人暗恋却谁也娶不着的,是吧?看不出来你这丫头片子倒是个我辈中人。不过,说得好啊!”
“而且……”还有而且?这丫头还真是不鸣则已啊。
“而且,我的英雄还不能为了这些虚名而太辛苦,那样我心疼!”
小姐,你这是YY好不好!郑成叹了口气,心道。
“你一定觉得我很会幻想是吧?”
“原来你自己知道?”郑成没吱声,心里嘀咕。
“我承认,这在我、在师傅、在关朔、在其它人身上,绝对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在你却不同。”
“我?……”
“你聪明,你有地位,你还有别人没有的本事!只是你不肯用心花在某一件本事上一攻到底而已。就像这个铃铛,你为了哄我高兴,半个晚上就能空手把一个普普通通的物件变成这么一件奇妙的宝贝,可以让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儿控制一头小白鲸。”
“那么如果是你花上一个月、一年的时间去做一个铃铛,你自己来用,控制一头独角魔鲸甚至是一头海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又或是你花上一百天,做上两百个这样的铃铛,控制一百头虎鲸,那又是怎样了不起的一股力量?甚至往大了说,你花一年的时间,教会十个手下制作这种铃铛,再花一年的时间,控制一千头虎鲸,那又是怎样的一股力量?教会一百个,一千个呢?”
这段话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郑成来到这个世上,从张衍改名为郑成,就总是隐隐约约感觉好像比前世缺了什么东西一样。没想到,今天这个问题的答案居然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的嘴里道了说来。
创造!人应该去创造!一直以来,郑成有些太满足于他前世得来、今世独有的那些知识,以致于不愿意也没有再想过去创造。他只顾着在这个优越的环境下陶醉于前世追求不到的身份地位和大威力阵法机关,却忽略了他前世最最重要的那种创造精神,一种怎么样把现有条件发挥到极致,以极弱胜极强的精神。
惭愧啊!郑成长叹一声。
臧凡凡似乎说得有些来了感觉,接着道:“……就算是只控制一头小白鲸,少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海水下面是什么?是万年以前陆沉的古大陆!一个人,就算是师傅那样的高手,也不过能潜水一百米,水下一百米的海底,是古大陆的山峰。”
“如果能潜到五百米以下的海底,就能看到古大陆的平原。古大陆的人口是用万万来计算的,历史是用千年来计数的。那里有数不清的遗迹,有数不清的宝贝和财富!”
“少爷你每年费了不少心思,派人去欧罗大陆上走私,一年又能换到多少金币?少爷知道古大陆上会有多少金币?一般人,即使可以潜到四五百米深,他也没有能力去寻找那些财富,因为一百米下的海水里就是一片彻彻底底的漆黑。而这些对于少爷你控制的这头鲸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问题。别的人还会为了鲸没有知识,不能辨识宝物而发愁。而少爷你呢,你在后甲板闭着眼,隔着船舱就能把前甲板师弟抠耳朵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一些怎样的本事?少爷不觉得只用来哄女孩子太浪费了么?”
“少爷你太有才华了!你有才华到一点心思不用,就已经比别人优秀得多得多的地步!可是,如果你肯把心思全调动起来,把每一样本事发展到底,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程度?凡儿简直都不敢想象……”
“少爷,凡儿不希望你每一天起早贪黑忙个不停,只要你肯把花在这么多样东西上的时间和心思用在一处,我敢说,你一定要比现在厉害十倍!少爷,懒莫大于心惰啊!”
“鸥买告的!凡凡,你真是太有才了!”郑成忽然跳起来,抱住小姑娘的脸蛋儿,吧嗒一声重重地往她嘴上咬去。小姑娘措手不及,被攻了个正着,还不等反应过来,郑成那条好死不死地舌头又破关而入、向更深处攻去。
臧凡凡羞得满脸通红,却破天荒地没有出力挣扎。郑成和她脣齿相接,只听她似乎在用微不可闻、含糊不清的声音樱咛:“只要少爷成了盖世英雄,哪怕,哪怕是凡儿就算让你轻薄了,又,又有何不可以的呢……”
这样也能说话,真是高难度啊!亲爱的凡凡,你真是太有才了!
“咕咚”、“蠢才”、“唉呀”,就在此时,后甲板传来了重物落地,老臧怒骂和关朔呼痛的声音。
郑成有些心虚,松手放开臧凡凡,和小姑娘相视一笑,双方都觉得笑容中有种别样的滋味。
后甲板关朔似乎痛极,跟师傅顶了起来,“你这老头恁无情!可算是不疼在你身上,你真下得去手!哎呀!”
“小子找打!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无情?谁小时候练功不是这般过来的?不过我心甘情愿,你没成为高手,你是不会知道身为高手的那种快乐的!为了这种快乐,吃什么苦也值!”
郑成听得噗哧一笑,这师徒俩也算有趣,这可算异界版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么?
郑成咂咂嘴,舌尖细品回味着。
“鱼之乐,相濡以沫,相濡以沫呀!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