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维在未园别墅区门前等待他兄长。两弟兄已有很久未曾谋面了。
于是,在春天的蓝天下,在阳光普照下,一辆外观大气,稳重,形状严格地对称,色泽黑得让人刮目相看的轿车不紧不慢地驶来。这轿车的名称更吓人:中华牌轿车。
叶维估计是他的兄长到了。他看不见车里的具体情况,甚至模糊情况也看不见,那是因为此车的挡风玻璃跟它的车轮是一个颜色的缘故。
的确,那车一靠近叶维便停了下来,驾驶位的车窗划下了一半,“能开进去吗?”面容古铜色,狮眉目威,鼻若悬胆的年轻司机问叶维。
“刚从非洲回来吗?”叶维上车,示意他哥把车开进去,同时说,“晒成这样了。”
“健康,知道吧!”身着一件橙色的欧版高档纯棉T恤的叶立甩了一眼右旁的弟弟道,“你有多久没回家了?春节也没回去吧!”
“右转。”面若白玉,目清眉秀的弟弟说。
“富人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啊,”下穿一条浅棕色的休闲裤的哥哥,边打方向盘边道。
“这个道理,我在读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了。”弟弟不禁说。
周乾正半卧在庭院中的小亭子里,卧在一张卧椅上品茶看书。
两兄弟刚刚进入围栏的门,老周便站起来微笑着表示打招呼。女佣,楚羽的表弟,周乾的助手,迎了上来,叶维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风语出去办事去了。
叶立身材结实,个头比叶维高,有180公分的样子。
“说说,想和我谈什么?”叶立看了一圈,在二楼书房的正位上坐下道。
“你那工作太危险了。”女佣奉上茶之后,叶维关上门,坐在因显老从而看上去不下于二十五岁的哥哥的对面说。
“我什么工作?”叶立仿佛不解地问,“我一个配音的,能有什么危险?”
“心照不宣吧,”弟弟剑眉微挑,看着哥哥问,“当初你选择这个职业,是因为家庭情况还是因为热爱这个职业?”
“在这世上,我只有一个哥哥。”他补充。
叶立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弟弟。“不该问的别问。”他说。“……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他又说。
“你有自己选择一切的权力,”叶维道,“但不能一时意气,——因冲动而做出某些不恰当的选择是可以理解的,这种事人人都会碰到,但是大可不必因为什么男子汉的气概而坚韧不拔地不恰当下去,而把自己弄出自己的本性轨迹……”他说,“不值得。”
“好,”叶立喝了一口茶道,“教训起我来了!”
“现在放弃并不晚。”叶维接着说,“选择这个职业,意味着你必须把真实的自我埋在黑暗之中,等于是埋在坟墓之中,——你必须过一种非正常人的生活……”
“我在干什么我比你清楚!”
“很多东西不是清楚就行了,”叶维置之不理地说,“就像你现在这样,必须每时每刻问自己:‘选择过一种非正常人的生活,我能坚持下去吗?我为什么要坚持下去?我的幸福就是过一种把真实的自我埋葬在黑暗之中的生活吗?——就是过那种有幸福不能同亲人分享,有痛苦不能找人分担,每天必须做一个假面人……的生活吗?那真的是人的生活而不是孤魂野鬼的生活?一个人有幸福快乐的事情却不能和最爱的人分享是什么滋味,还算是幸福吗?我确定不会人格分裂吗……’”
“这就是今天你要和我谈的事情?”叶立打断道。
“——你必须每时每刻这样问自己。你一定要确定这个职业适不适合你,是不是你想要的,会给你什么,你会为此付出什么……”叶维却继续他的话题,“只要你答应放弃,我来操作,你想干什么职业我尽力帮你。”
“是吗?”叶立又喝了一口茶,“你打算怎么操作?”
“这个只是细节。”他继续说主要的,“哥……我知道你的意志力很强,但有时候意志力越强——事情就会越糟,如比南辕北辙的人,越坚持就会走得越远——我们是亲兄弟,我说话不想拐弯抹角——意志力是次要的,它必须在智慧的领导下行事:智慧做出决定,意志力执行……
“这些道理你懂,你清楚,但光清楚不行。作为你的亲弟弟,我想我应该不断地提醒你……如果你确定这样做真的是你想要的,你真的会幸福,或者你会因此觉得生命有很大的意义,你真的确定你最热爱的职业就是这个职业,那我不拦你。即使你这样做对家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我也支持你……”
“小维,”叶立说,“别说这个了,我清楚我在做什么。”
“看来你是要坚持做下去了。”
“说说,”叶立转移话题,“你逃学的这一年都在干些什么呀?——听说发财了?你就那么爱钱吗?”
“好吧,你想做就做吧,”叶维放下茶杯,“不想做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千万不能自己捆住自己……你要是觉得欠国家什么,我加倍地为你偿付,这就是金钱的现实意义……”
“你这儿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叶立又打断问。
叶维沉默不语。
“明天跟我回家一趟。”叶立再说。
“是不是回完家就直接出国,然后准备三五年不见踪影了?”叶维说,“或者十年八年二十年?”
“外婆病了你也不回去看看?”叶立说,“外婆是从小最疼你的人。”
“只是感冒,”叶维说。
“对于外婆那样年纪的老人来说,感冒并不是小病。”
“已经好了。”
又一会儿,叶立叹道:“自从大舅被人陷害,外公家的大树便倒了,家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两位老人家没一天安稳的日子过!”
“我在安排。”
“听说前几天二舅被人打了,你知道吗?”
“不是前几天,——是上个月。小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你到底在干些什么?”叶立好奇地问,“怎么成暴发户的?”他又皱眉,“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做生意。”
于是两弟兄聊起了家常。一扯上便聊了不少时候。
其间还难以回避地谈到了父亲,两人沉默了良久。父亲的所作所为是有点儿不堪入目,几年来父亲对外只会丢人、丧门风,对内也没有什么实际价值。
但叶立认为,作为亲兄弟,特别是其三叔竟然因为吝惜几个小钱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长被逼到这种地步……叶立和叶维后来也知道了,在父亲死前,为了债务曾去求过叶庭辉几次……对此叶维不置可否,缄口不言。叶维也从不回避有关父亲的话题。
……
“听说下个月爷爷要过七十大寿,你去吗?”叶立问。
“不知道。”
叶维从小不合群,也很不符合长辈们的口味,特别是近几年来,更不被长辈们看好,要说被忽略甚至被鄙薄,也是可以的。加上他父亲并没有为他赢得亲人们的尊重,所以,他无论是和叔伯们,或者祖父母,都没有那种铭刻在心的亲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