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冷。
人们总忍不住抬眼看看天空,仿佛在等待客人大驾光临的时候张望门口那样,仿佛听到冰雪的脚步声了。
下午三点。
飞往纽约的客机成功飞起。
叶维一进入飞机的头等舱,一坐下,一闭目养神,便沉入了睡眠之中。飞机起飞的颤动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似的。他没有向他的上司木菲解释入睡的原因及大概长度。
木菲有四个随从,内容为三男一女。樊庆东未曾有幸跟来,显然有人比他更适宜于保卫叶维的纽约之行,至少安排任务的人是这样认为的。
木菲凝望了一会儿躺在他左边的这位少年,凝望着他那张英俊,淡漠,在熟睡中绽放着一份让人怜爱的孩子气的面孔。木菲瞥了一眼为这少年准备的那名大校级的随从,那是一名不足三十岁,暂代樊庆东的美国青年。
的确不幸被木菲言中,直到北京时间25日的21:30,也就是纽约时间25日的9:30,叶维才接到会面的通知。
作为新保镖,威尔开着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把叶维送进了史蒂芬庄园。
经过大门,车开入庄园深处的第二道大门前。威尔把车停了下来,他知道暂时没他什么事了。
的确,第二道大门的守卫看过叶维的证件后把他从侧门领了进去,而威尔把车泊到这第二道大门右边的一个幽深的小型停车场上,坐在车里等待下半个任务。
进入侧门前行了十多米,迎面开来了一辆小电车。小电车穿过一段曲里拐弯的仿佛是为它精心打造的幽深的小路,把叶维送到一片树林之中的第三道门前,这道门不能称之为大门。
从这道门往里看,里面是一座罕无人迹的山林。这道门前摆布的不只是那条小电车道,还有一条简朴,杂草丛生,大约四米宽的石径。
照例步行进去。此次领路的是一位有着斑白的胡须,胖,比叶维高出半头的老年美国男人,他很矍铄,走起路来脚踏实地,铿锵有声,他还很慈祥。
他微笑着用几乎不能算是中文的中文说:“先生,请跟我来。”同时呈出了一副似乎能说中文便很自豪的表情来。
进入此门沿着一条数米宽的小路向右直折去,走了好一会儿,好像总算从黎明走到了天亮似的,叶维看到了一个被绿色围栏围着的寂静的高尔夫球场。围栏的身高比叶维还高。
围栏间嵌着的那道由金属条造就、跟普通卧室的门大小的门几乎是无声的悄然打开的。
“先生,请进。”那位老男人困难地用中文说,说完他向叶维做了一个拜别的表情便头也不回地原路返回了。
灰蒙蒙的天空。寂静远伸的高尔夫球场。
寒风吹在叶维的脸上,吹在他那件自己设计的飘逸而简略,内敛而流溢着青春劲力的黑色外衣上。他走了进去,进口随即关闭。他深入球场数十米就停下来,侧身向左飘然地站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静静地冷望前面的那片树林和湖水。
大约一分钟,一台展现着风型曲线的电车从叶维的斜后面,紧贴着围栏的另一片树林中穿越而出,这车又快又小声,敏捷地闪到了叶维的面前。
驾车的是一个堪称炫美的混血儿美女。她把车停在叶维的面前,没有即刻说话,只是略显惊异地看着叶维。
叶维瞟了她一眼,这是一个二十三岁上下的女人,东方人与西方人合作的杰作。他没有说话,表情也还是旧表情。
“欢迎你,叶先生!请上车。”她礼貌地下车,用中文的普通话说。她的中文普通话堪称外国人里面最好的中文普通话,不过仍然透露着外国人的味道。
“谢谢。”
“叶先生,我是庄园接待处的负责人之一。刚刚因为来了两个意外的客人,等你的车被先后调用了,”她开着车,向此前叶维看着的方向奔去,边开边说,“很抱歉让你久等,这是我们的失职。”这儿接待每个预约前来的人的车都有两台,其中一台是备用的。而她这台显然是第三台。
“没关系。”叶维回答。
电车很快没入树林深处,没入了叶维刚才所站的位置已经无法看到的地方。它在这个寂静的地方被行驶了十几分钟,在湖边的一座设计为浪型的三层建筑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足以令人难忘的别墅类建筑。它那流畅的曲线和那刁钻的技术处理,令人为之刮目相看,为之心悦诚服。这简直就是一重栩栩如生的海浪,自由自在,仿佛想怎么卷便怎么卷的海浪。
在色彩上,蓝白的对比与过度是如此的流畅,就像并非人工建造的一样,而更像是大自然的手笔。它的庭院和它融为一体,彼此不分。
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它的门前站了两个青年男人,一个意大利人,一个中国人。两人尽皆西装革履,高大硬朗,笔挺严肃。他们一前一后站着,中国人在前面,意大利人在后面。他们两人与这所建筑很不和谐。
最终,那中国青年划着一叶小舟把叶维送进了湖里去。叶维想,这些人搞一次见面是如此的烦琐,简直是在浪费别人的光阴。他想,这的确是一个遍布着弱肉强食的世界,上位者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浪费下位者的光阴就浪费下位者的光阴。
他们深入只有寒风声和浆声的湖里去。叶维看到了一艘精致的小游艇,但这游艇在这儿好像并不孤零零的,因为它和湖水如同母亲和孩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