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沁站起来道:“禀刺史,祝雪峰他因为在考场累病了,现在无法行走,还要卧床休息,因此无法前来,让我代为感谢刺史的美意。”
“生病了?”王明吃了一惊:“严重不严重?我打发个好一点的医生去。”
杨沁赶紧道:“他已经睡了,大夫也请过了,说不是什么大病,休养几天就好了。”
王明点点头,叹口气道:“祝解元心系国家,竟至病倒,我听了心内也颇有几分感动啊,少了他确实有点扫兴,不过幸好还有各位相陪,倒也没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来,我们先干一杯,为各位的名中红榜庆贺一番,如何?”
两旁的人赶紧纷纷举起杯子,异口同声道:“谢刺史。”
“别谢我。”王明笑得脸上的肥肉都挤成了一团:“你们现在是贡生,之后就是进士,说不定出个状元,那我们就是同僚了。同僚嘛,就得同舟共济,共衷盛世,相互扶持,这样官才当得舒服,当的稳妥,大家说是不是?”
“是啊,刺史说得太对了。”席中不少人立刻眉开眼笑的附和着,但大部分沉默不言。
“呵呵,”王明见此情景,把大手一挥:“明天各位就要去准备省试了,我没别的好鼓励大家的,这是一点小小的薄礼,不成敬意,不成敬意,祝各位早日金榜题名。”
说着,就有一群仆从鱼贯而入,人人手里都捧着一个锦囊盒子,放在各个贡生的面前之后就退下了。
杨沁和晁盛对望一眼,晁盛率先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赫然是一尊玉丝带纹的武曲星像,色泽润和,纹理清晰,竟是上等之品。
杨沁脸色一变,对晁盛道:“这起码值十两银子,好大的手笔!”
晁盛把盒子关上,重新摆放回原来的位置,低声道:“看他有什么话说。”
王明在上面静静的观望,初唐时期文人多有傲骨之风,自视甚高,金银珠宝很难让他们屈服,因此来赴宴的二十人中,只有三个人喜不自胜的收起了盒子,而其他的人要不就是打开了盒子再放回去,要不根本目不斜视。
王明没有沮丧,他本来就不打算靠这些简单的伎俩去收服这帮人的心,杀招还在后面。
“来,来,来,今天月亮那么好,我们再干一杯。”王明假装看不到下面的景象,笑呵呵的率先又喝了一杯。
下面的人只好也陪饮了一杯。
“喝完酒就该说正话了。”王明收起了笑脸,神色也肃穆了许多:“老百姓们都说做官好,有银子有随从,出门威威风风,其实却是黄木做了磬锤子——外头体面里面苦。你们都是要走上仕途的人,不怕跟你们说,这做官啊,风险大,一不小心得罪了上司,撤职充军还是小事,砍头也是平常,江州府最近不是就砍了两个刺史了?我还算平安,看了那么多过来人的教训,才知道其实做官懂得两个诀窍就对了,一是要跟对人,二是要做对事。”
王明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故意顿了一顿,把气氛调动得更加紧张之后才继续道:“什么是跟对人?说白了,那就是看谁在朝中稳,谁势力大,跟谁有前途,没前途的对你们再好那也是白搭,跟错了就是个死字;至于做对事,那就简单了,上面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饭跟着分一份,责任上面的担,这多简单啊,哈哈,所以说,懂得怎么做官,仕途就成功了一半。”
杨沁和晁盛迅速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暗道:来了。
只听王明继续道:“你们马上要去长安府参加省试,实不相瞒,长安府的府尹跟我是同乡,他是中书侍郎的弟子,对我极好,一直对我多加关照。他晓得在座诸位也是我大唐将来的栋梁之材,有心结交,这可是天大的面光啊。”
杨沁轻轻的冷笑一声:“说得真是露骨啊。”
晁盛道:“恐怕接下来就要原形毕露了,他们为了拉人可能会不择手段,我们要小心。”
王明接着道:“我也没别的想法,就是府尹代我来跟大家先说一声,他已经在长安设好了酒宴,到时各位去投状之后,如果不吝去赴会一下,那我王某人就感激不尽了。这里有为各位准备好的请帖,你们只需要在上面署上名号即可。来人,上请帖!”
这一招完全出乎杨沁和晁盛的意料,他们两人以为王明即将采用强硬的手段逼各位来赴宴的考生表态支持长安府尹,从而达到拉拢扩大本派派系的目的,没想到他却出了个“软刀子”。
这个举动同时也使在场的很多人都愣住了,不少人盯着眼前大红的请帖出神,犹豫着是否该具名上去。
“不过是个请帖,又不是毒药,”王明换上了一副懒洋洋的腔调,但话语中却多了几分寒气和凌厉:“再说了,现在各位还没做官呢,就算做了,也越不到府尹的头上去,他现是你们的上司,‘不遵上官,罪同不敬’,武德律内容大家不会都忘了吧?府尹是有心栽培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算中个状元,也不过七品小官,能威风到哪里去呢?”
这一番软硬皆施的话对心理确实有极大的威慑和引诱作用,杨沁和晁盛见很多人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笔把自己的名字给写上去了。
“大家都签了,就我们两个落单好像不太好。”杨沁有点不安:“反正不过是个请帖,又没让我们承诺答应什么,就随便签了算了。”
晁盛摇头道:“不好,我看王明今天分明是有备而来,如果只是签个请帖,用不着这么大费周折,恐怕里面还有别的阴谋,我们按兵不动就是了。”
杨沁只好把拿起的笔又放了下去,一时间,众人都具了名,就只有杨沁和晁盛的请帖还刺眼得摊开摆在桌面上。
王明从一开始就注意上了杨沁和晁盛两人,他们两个跟这一届的解元熟络,今天解元托故不来,两人又老是在一起嘀嘀咕咕,便知道这两人事先有所戒备,不会轻易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