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一些心理学家将抑郁完全归咎于我们的人际关系及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他们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与非抑郁状态相比,在抑郁状态下,我们的大脑的确处于不同的工作状态。心理与身体是统一的,当我们焦虑、愤怒、欣喜若狂或性欲高潮的时候,我们的大脑的确发生了变化。换句话说,在不同的心理状态下,我们的大脑处于不同的工作状态。这一事实表明,我们一旦陷入抑郁便很难自拔。有时候,抗抑郁药物有一定的帮助(假设副作用不是那么严重的话),并且,在有些情况下,抗抑郁药物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因此,若想把问题弄清楚,我们必须考虑各方面因素的交互影响,即考虑大脑、我们的观念以及社会环境之间的交互作用。
前面我们已经谈到,在抑郁状态下,大脑皮层活动发生了某种变化。比如,睡眠机制受到影响,控制积极情绪的大脑皮层受到抑制,而控制消极情绪的大脑皮层兴奋性提高。最重要的是,大脑信息保持过程也发生了变化。目前的研究尚不能明确揭示这些变化,但是界内人土普遍认为,这些变化中最重要的是脑内单胺回路的变化。脑神经化学物质的真实变化非常复杂,我们所知道的只是:抗抑郁药物能够提高控制积极情绪的单胺系统的活动,抑制控制消极情绪的单胺系统的活动。不同的抗抑郁药物其作用机理稍有不同(见抗抑郁药物的有关章节)。问题的关键是:大脑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变化?
我们的大脑至少受以下三种因素的影响,从而导致我们成为抑郁易感人群。
1.基因
第一种可能性是有些人天生具有抑郁的易感性。我们陷入抑郁状态是因为我们脑内神经化学物质的分泌出现异常,这种异常根源于我们的基因,即控制着大量生物化学物质的DNA片段。如果这种见解成立,那么我们就会看到抑郁在家族中的延续,即抑郁具有可遗传性。
同样,如果上述假设成立,我们将在那些寄养在不同家庭的双生子身上,发现相同的抑郁易感性。事实的确如此。如果双生子中的一个患有抑郁症,另一个出现抑郁的概率则远高于普通人群。并且,抑郁越严重(如精神性抑郁或双向抑郁),共同患病概率就越大。对于异卵双生,这种共同患病的概率虽然也高于普通人群,但低于同卵双生的人。以上事实说明,某些抑郁病症具有基因基础,基因降低了生活事件引起大脑抑郁状态的阈限。
当然,我们下结论时应避免犯简单化的错误,认为“所有抑郁病症都是遗传性疾病”。因为,首先,是否遗传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抑郁的界定,尽管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有些类型的抑郁症有基因基础,但并不是所有类型的抑郁症都有基因基础。其次,如果某人的近亲有某种心理疾患,如焦虑、嗜酒等,他本人罹患这种疾病的概率会大大提高。然而,常识告诉我们:同卵双生以外的任何人,彼此间基因结构都有很大的差别,我们不可能是另一个人的翻版。对婴儿的研究表明,自一出生,婴儿就表现出不同的秉性,一些婴儿胆小,而另一些婴儿则更喜欢探索新事物。
2.成长
基因是生命的基础,它们决定于我们眼睛、头发的颜色,并且是我们成长的动因。例如,随着我们的成长,基因保证了性器官的发育。然而大脑不是按照既定的模式独立于外部世界的闭合系统,相反,早期人际关系影响了我们大脑神经细胞的连接类型。据我们所知,在此方面,大脑具有很强的可塑性。儿童早期大脑的成长发育依赖于社会影响。一个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其肭发育状况有别于那些经常受虐待、受威胁的儿童。
上述观点将外部事件与我们躯体、大脑的内部变化联系起来,使我们意识到,经历塑造了我们的大脑。举一例说明,如果我们处于应激状态,诸如可的松之类的应激性化学物质便开始作用于人脑,久而久之,大脑信息传递过程就会发生变化。这些化学物质不仅影响“神经受体”的活动,而且影响神经细胞(或称神经元)彼此间的连接方式。因此,从一出生,大脑就与外部世界建立了联系。抑郁的易感性在生命的早期就埋下了种子。目前,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那些患慢性抑郁症的病人都有受虐待的历史,其中一些人的应激系统的敏感性有明显地提高。
抑郁的生物敏感性可能源于童年那些影响大脑生长、发育的生活经历。然而,我们不能因这一论断产生悲观的想法,因为心埋干预对于这一症状的改变大有帮助。如果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敏感性,对相关心理学知识进行学习,并且主动参与心理训练,不仅可以更好地应对,而且能改变这种敏感性。
3.不可控的应激事件
使我们大脑陷于抑郁状态的另一个因素是应激。许多年前,马丁·塞里格曼在研究中发现:如果给动物施加不可控的应激刺激,他们会表现出抑郁病人所有的消极和被动。后来,另一些研究者对此进行了进一步的研究,他们试图弄清楚:处于不可控应激刺激下,动物的大脑发生了何种变化。研究结果表明:一些脑变化与人类抑郁时的大脑变化非常相似。例如,控制积极情绪与行为的大脑皮层受到抑制。如果给动物施加可控性应激刺激,动物会产生完全不同的大脑变化,即控制积极情绪与行为的大脑皮层活动大大提高。同一应激刺激,不同的可控水平,能导致动物大脑完全不同的生物变化。如果你处于应激状态,但你能够采取积极的行动,你的大脑是一种变化模式;如果你处于应激状态,但对面临的状况无能为力,你的大脑会产生完全不同的变化,其中,应付方式是关键因素。
这些研究发现至关重要,它提示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对应激刺激的应付能力越强,我们脑内发生的生化变化就越小。
4.进化层面
进化理论告诉我们:我们之所以常常陷入各种令人痛苦的心理状态,是因为我们具有“某种特定的潜能”。比如我们所爱的人突然辞世,我们会陷入巨大的痛苦中,我们可能让他人分担这种痛苦,也可能一个人独自承受,但无论如何,我们体内都有悲伤的潜能。类似地,我们每个人都有攻击的潜能,如果他人伤害了你的孩子,你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报复欲望。同样,我们也都具有性或焦虑的潜能。
(二)关于焦虑的探讨
1.导致焦虑的原因
让我们探讨一下焦虑。我们知道,任何动物都具有内在的(或说天生的)战斗一逃避系统,当面临威胁时,这一系统就被启动,体内肾上腺自动分泌肾上腺素,使我们对危险产生警觉,并针对不同的危险,采取不同的行动。例如,当受到强盗的威胁时,我们的心率加快,我们或反击或逃跑。但是,正如晕血的人看见血就晕倒一样,有时我们的恐惧对象并不会伤害我们。例如,枪、电占、汽车的致死率远高于蜘蛛的致死率,但更常见的是对蜘蛛的恐怖。理智上我们知道蜘蛛不会伤害人类,但人们对蜘蛛的恐惧丝毫不会因此而减少,好像人类大脑中存在某种“蜘蛛恐怖”程序一样。
进化论对此的基本观点是:大脑之所以能转换到某种状态,是因为大脑预先设定了转换到该状态的程序。就是说,抑郁状态中大脑的生物学变化是脑内潜在抑郁状态被“激活”所造成的。类似地,我们脑内,还有潜在的焦虑状态、愤怒状态、兴奋状态、悲伤状态等。但是,这并不是说所有的抑郁状态都是相同的,抑郁具有不同的类型,且基因、敏感性、生活事件以及其他因素能够联合起来共同影响一个人的敏感性及病症类型。
你也许会有一个疑问,抑郁对人有什么好处呢?焦虑、愤怒可以帮助人类更好地适应环境(它们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保护自己),而抑郁看起来却没有什么价值。这里我们首先要说的是,人类具有放大各种心理状态的能力,我们能预见动物无法预见的危险,我们会为未来的事件忧虑——比如晚会将怎么样,面试是否会顺利。我们内部的生理机制(即战斗一逃避系统)会令我们感受焦虑。这一机制从进化学角度讲,已具有百万年的历史了。但是在人类,许多种刺激可以将其激活。你会进一步发问,即使人类能够放大潜在的焦虑状态,那么抑郁的价值又表现在何处呢?事实上,关于这一问题有许多种可能性。
(1)防止我们水中捞月
一种观点认为,中等程度的抑郁,其适应性功能表现在,它帮助我们放弃不大可能实现的追求,因为抑郁情绪减少了我们从某类事件中获得的快乐,所以我们更容易放弃。如果没有东西(如情绪低落)阻止我们追求那些不可能达到的目标,我们很可能徒然浪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2)放弃不大可能实现的追求
进化论认为,许多种抑郁症状与悲痛具有相似性。当我们失去亲人的时候,我们会感到悲痛,我们一旦陷入悲痛状态,就会变得焦虑、痛苦,觉得生活毫无意义(至少一段时间内如此),最后陷入抑郁状态。悲伤和痛苦的进化价值是帮助我们重新建立关系。很明显,如果我们不具有悲痛的能力,那么,我们就不会在乎自己与他人是否存在着亲密的关系。从进化观点来看,亲密关系对于我们的生存是至关重要的。我们在寻求良好的人际关系方面向来是积极主动的。如果没有这种关系,我们就会变得非常郁闷,因此,“依附关系的丧失”非常令人痛苦,因为这是生物预定的。我们需要亲密关系,并且在与他人相处时会感到快乐,这是生物性的反应,是进化的需要,儿童尤其如此。
有时,尽管人们没有经历任何重大的损失,也会陷入抑郁状态,其原因是这些人从未体验过被父母爱、被父母需要的滋味。他们也曾经想与父母建立亲密的关系,但在早期家庭生活中,他们发现亲密关系常常与惩罚、威胁相联系,因此,他们一方面渴望亲密关系,另一方面又认为要么是自己不可爱,要么是他人不可靠、会令其失望。因此,这种抑郁不仅是一种疾病,也是一种对无法获得的亲密关系的渴望状态。
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与他人建立了各种不同风格的人际关系。有些人常体验到“依附焦虑”,他们对被拒绝、被抛弃充满恐惧,他们对被单独留下感到焦虑,对与他人分离感到愤怒。相反,另一些人认为,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是一件非常困难,令人痛苦的事情,因此,他们避免与人建立亲密关系。还有一些人介于以上两者之间,有时他们看起来非常需要亲密关系,需要证明自己可爱,但另一些时候,他们却远离人群,孤独而冷漠。我们每个人都在不同程度上拥有上述人际模式,应激会极化该种模式。例如,在应激状态下,我们通常更需要我们所爱的人的肯定,如果我们无法获得这种肯定,感到自己孤立无援,我们就会陷入抑郁。
(3)使我们避免毫无成功希望的奋斗
进化理论认为抑郁状态在一定程度上与失败感、被压制感有关,抑郁使我们放弃挑战,减少抱负,使我们放弃乐观求索的态度,使我们感到羞耻、自卑。
这种理论还认为:低等动物与高等动物在此方面存在生物学差异。那些被迫顺服的动物,或经常受攻击的动物,会表现出与抑郁个体相同的生理和行为变化。因此,这一理论认为,一些抑郁与潜在的心理状态有关。该状态能够被失败情境或强制服从的情境(由于恐惧,不得不做奉不喜欢的事)所引发,这也是抑郁个体常感到自卑、无价值、受压抑(社会阶层较低)、缺乏自信的原因。他们认为尝试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因为任何事都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这种想法极易使人放弃理想、降低期望。
2.对导致原因的分析
因此,抑郁的人不仅被自己或别人评价为消极和低人一等,而且,在极端情况下,他们真的会被他人排斥,并被冠以“不可爱”、“一钱不值”、“废物”、“坏人”、“无用”等用以描述低等人物的词汇。情绪可以作为一种传递自我信息的能量调节系统,借以向他人表明挑战他人的信心、显示获得重要资源(如朋友、性伙伴或满意的工作等)的能力。
很多情景都会诱发我们的失败感,有时,我们一想到他人对自己的态度就会产生失败感。我们想尽全力摆脱这种感觉,但无济于事:有时,别人苛责我们,我们便逐渐相信了他人对我们的粗暴评判,以致最后被自己的苛责、挑剔击垮了。我们常常做一些能贬低自己的社会比较,并由此认为别人比自己强,或比自己更聪明。抑郁状态下常见的是无价值感、自卑感、不胜任感和无能感。他人或我们自己传递的信息常常不是关于自己如何可爱、如何被接纳、有价值,而是批评和贬低性的。
被迫屈服以及受困的情境常易激活抑郁状态。如果我们婚姻不幸、工作糟糕,或者处在一个我们不喜欢但却摆脱不掉的环境中,我们就会有夹缝中求生、无力自拔的感觉。举两个例子:戴维负有沉重的债务,并且习惯了某种生活风格,他发现自己无法找到另一份工作,感到受困于充满压力与苛责的环境中。凯蒂住在失业率很高的贫民区,丈夫经常打她,她自己没有钱,又要负担两个孩子,便感到自己孤立无援,受困于这样的环境中。
导致我们产生失败感的第二种原因是,我们的目标太高,过于追求完美。由于设定的目标太高,难以实现,我们也常常会有尖败感。当我们达不到既定的目标时,我们会产生失败感。然而,正是抑郁情绪防止了我们继续走那条成功概率很小的路。
造成我们产生失败感的第三种原因是,我们在与他人的冲突中,永远扮演失败者的角色。为此,我们常会体验到愤怒(经常是不表现出来),因为,我们总是冲突双方的失败者。以弗兰为例,她的冲突发生在她与母亲之间,无论她做什么,她母亲总是挑她的错,并教导她应当如何去做。弗兰感到无法告诉母亲自己的真实感受,她感觉自己很差,无论做什么,都会感觉自己做得不够好。每逢与母亲发生冲突时,她总感到母亲比她更强大并牢牢地控制着地。
很明显,某些情境会引发我们某种心理状态。我们对此进行探讨还有另外两个原因,其一,它能帮助你理解你所体验到的抑郁;其二,如果你能抓住问题的精髓,你将明白抑郁症状与内部潜在状态的激活密切相关。如果将抑郁看作是体内被激活的一部度,使我们感到羞耻、自卑。
这种理论还认为:低等动物与高等动物在此方面存在生物学差异。那些被迫顺服的动物,或经常受攻击的动物,会表现出与抑郁个体相同的生理和行为变化。因此,这一理论认为,一些抑郁与潜在的心理状态有关。该状态能够被失败情境或强制服从的情境(由于恐惧,不得不做奉不喜欢的事)所引发,这也是抑郁个体常感到自卑、无价值、受压抑(社会阶层较低)、缺乏自信的原因。他们认为尝试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因为任何事都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这种想法极易使人放弃理想、降低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