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顾不得周旁异样的目光,凌空从人群上方一跃而过,便看到已经烧成一片灰烬的竹林。想起那日葱翠的竹林,相互依偎的流亡夫妻,瑶华心头一沉,唤了声“秋彦先生”,便要往那边灰烬冲去。
“瑶华!”跟过来的傅重华猛地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道。“没有人了!他们应该走了,他们走了。”
“走了?”瑶华抬眼怔怔地看着他。“秋彦先生他们走了吗?”
她刚才奔过来的时候,远远地还可以看到熊熊地大火,但当她走近的时候,火就已经全灭了,竹林里的东西也全部被烧毁了。这火显然不是寻常的火,而且这竹林四周还有结界残留的灵力,显然是有人事先设好结界,然后放火烧林——以江秋彦和花竹萱的法力,他们能逃脱吗?能吗?
“会的会——”傅重华安慰着瑶华。
人群中外过来一队官兵,领头的是京辅衙门里的六品法师,其后是几名带刀侍卫。他远远地眺望了一下已成灰烬的竹林,便开始询问周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一问,旁观的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好像是来了一批法师,说林中有妖怪。让大家都出来,然后设了阵法放火,但是烧的时候,还是可以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哭喊声。”
“那是个妖怪啊!就是来抓她的!”
“说是妖怪故意传出许愿的消息,骗人过来,暗中抓去吃掉呢!”
“啊,这么恐怖!”有人心有余悸。
“那些火也好生厉害,一下子就把全部都烧没了!”
“听说城里卖缎带的店也被封了。”
“……”
“店被封了?”瑶华心中一抖。“这么说,下手的来自官方的?是秋彦先生的本家下的手吗?”
察觉瑶华的身子隐约地颤抖起来,“瑶华?”傅重华低下头,忧戚地看着她。
瑶华看着他,大声说道:“他们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手,秋彦先生是他们的亲人啊?!”说罢,一个提步跃身到半空,想要去那堆废墟上寻找江秋彦他们已经逃生的痕迹。
瑶华茫然地搜索着,试图在那一片焦黑中寻找熟悉的气息。忽有一股凉意从脚底下快速蔓延上来,在瑶华回过神之前,倏地缠绕上她的足踝,拖着她快速地往地面上坠去。
“瑶华!”听到了傅重华又惊又惧地呼声。人群中也如闻惊雷般地沸腾起来,为瑶华的安危担心不已。
这股力量不是很强大,只是突如其来的爆发力快得有些让人不知所措。瑶华幻出一道灵符,念起咒语,反手便欲往这种力量的来源之处打去。
身子快速地下坠,灵符脱手而出前,一低头间,跳入眼帘的,赫然竟是花竹萱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
“花姐姐?!”瑶华大惊失色,手中的灵符终是没有打出去。
身体在拉力作用之下重重地从摔落在地上,摔得两眼发花,“砰”地一声,遍地的焦屑被激得飞舞了起来,刹那间迷朦了眼睛。瑶华连忙用手挡住双眼,耳边听得有人用凄厉的声音悲咽叫道:“你出卖了我们!我杀了你!我杀了你!”随即当胸又有一股强劲的力量过来。
“花姐姐!”瑶华听出来是花竹萱的声音。“出卖,出卖是什么意思?”眼看攻势侵近,下意识地拔腿想躲开时,却发现不知何时,两条腿已经被紧紧地缠住,动不了一分一毫。
瑶华大惊,立刻用守护精灵,设起最强的结界防护,迎面“砰”的一声重重的撞击过来,瑶华被撞得摇摇欲坠,幸好,结界没有被攻破。
随即,身前有“嚓嚓”的两声挥剑声。
“啊!”伴着花竹萱的一声惨叫,瑶华蓦地觉得脚踝一松,随即身后有人忧切地低唤了声“瑶华”,一个温暖的怀抱贴了上来,环手抱过她,快速地往一边移去。
“傅哥哥?”瑶华分辨出那个声音。
“没事了。”傅重华柔声说着,从怀中掏出手帕,给瑶华擦拭着被灰烬迷离了的眼睛。睁开眼睛,来不及道谢,立即往刚才的位置看去。一眼看见花竹萱瘦弱的身子蜷缩在一片灰烬之中,身前站立着一名法师模样的人,正执了拂尘,对着她左右挥舞着,念着伏妖咒法。花竹萱的身体瑟缩着,仿佛秋末枝头的黄叶,颤抖着,不胜秋风的摧残。
“等等!”瑶华急忙呼了声,快步奔了过去。不料,花竹萱一看到瑶华欺近,便一改怯弱的神情,忿恨地痛呼一声:“我杀了你!”便要跃身起来,扑向瑶华。
“花姐姐?!”瑶华惊愕得停了停脚步。
那法师见状,急忙一挥拂尘,当头便有一层流水般的光芒当着花竹萱的头笼罩而下。她浑身一颤,脸色又生生地白了几分,身子蜷缩起来,紧紧地缩在一处颤抖,却是咬紧了牙关恨恨地瞪着瑶华,绝不呻吟一声。
“别杀她!”瑶华看出异状,猛地疾呼一声,扑身过去想要阻止那法师,却见花竹萱的身体倏地透明了下来,随即化作了一片粉末状。法师掏出一个小瓶,朝着粉末一挥拂尘,那片粉末便全部飞入了玉瓶中。
“花姐姐!你把花姐姐怎么了?”瑶华大惊失色,伸手要去抢他手中的玉瓶。
法师冷哼了一声,反手朝着瑶华一甩拂尘,竟将瑶华的脚步拂了个踉跄。傅重华连忙从后面扶住她。
“她真身已毁,如果不收她,三日之后,就会魂飞魄散。”法师收好玉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几步,忽而似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来冷冷地说道:“姐姐妹妹地叫这么亲热,她可是痛恨你得紧,看来是姑娘在背后做了不少手脚被她知道了吧?”
“你?!”瑶华脸色一变,上前捉住他的衣袖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法师斜过目光横了她一眼,冷冷道:“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真是没有礼貌!你以为他们是那样愚蠢的人吗,遇人便自报家门?既然背后做了,就承担去,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我没有!我没有这样做!”瑶华大声否认。
“那就算是没有吧。”法师冷哼了一声,一拂衣袖,听得一声鹤鸣,云端一点白光由远而近而来,化作一只仙鹤。法师提身飞上鹤背,转眼便飘然而去。
“你等等!”瑶华连忙抢上一步。
“瑶华!”傅重华拉住她,劝道。“他既然已经认定了,你再解释也是没用的。”
“傅哥哥!我没有!我没有出卖花姐姐他们!”瑶华异常激动。“他误会了!”
傅重华抓住她的两条手臂,连声劝道:“是的,我知道。只要我们知道就可以了,有时候不需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瑶华,不要太跟自己过不去,好吗?”
“但是,傅哥哥,花姐姐他们——”瑶华回头怔怔地看着他,眼睛中水盈盈的,泪水便要夺眶而出,忍不住哽咽起来。“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他们那样做或许会引人过来,却没有劝他们离开,是我不好——”
傅重华怜爱地抚过她的发丝,将她搂过怀中,柔声道:“这怎么能怪你呢,瑶华又跟自己过不过去了——”
“傅哥哥——”
天色却不知在何时已经灰暗了下来,在大家回过神之前,豆大的雨点便噼噼啪啪地从天空中坠落。瑶华趁着雨势哭了一番,当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被傅重华护在怀里,手缩在衣袖里高举着,帮她挡过头上的雨水,而他却浑身淋个湿透,见瑶华抬眼看他,那流满雨水的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哭了一场,感觉好些了罢?”
“傅哥哥?”瑶华转过泪眼看他。
“过去的就过去吧,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冥冥注定的命运。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傅哥哥——”瑶华看着他,随即看到他贴在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想起自己拉着他在雨中哭,不由觉得羞愧。垂首从身旁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当空一挥,便幻出一把雨伞在手。踮起脚尖,要将伞撑到他头上。
傅重华从瑶华手中接过伞,并把她拉到身边,两人同撑一把伞,说道:“回去吧。”
“嗯。”瑶华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