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不敢告诉古振东,她害怕极了,害怕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男人的心会彻底远离自己,他是自己这辈子遇到的最体贴的男人,菲菲不想失去他。
她忽然走过来,紧紧抱住古振东的腰,把头埋首在他的胸前,轻轻的摩挲着。
“振东,我们别要孩子了,奇奇不是挺好的么,我会告诉他,你就是他的亲爸爸,他会孝顺你的。”
“一个傻子而已,他能懂什么,就是你告诉他,他能明白么?”
古振东戏谑的一句话如同一罐冰水从头浇到脚将菲菲弄得浑身冰凉,她定定的看着顾振东很久才说,“那么,你一定要一个孩子了?”
古振东没有说话,但是他重重的点了下头,就是这一声默认,让菲菲绝望的闭上了眼,她仍然不甘心放弃最后一个机会,小声却无比清晰的说,“如果我不要呢?”
古振东愣住了,身子僵硬的坐直,他侧头看着菲菲,如同在审视一个陌生人,很久,他站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我不强迫你,何暖。”
何暖,今天是他第一次这么叫自己,以前他都不会这样,他只叫自己菲菲,有一次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抱着菲菲说,“我叫你暖暖吧。”
菲菲回头看着他,说为什么啊,菲菲不是挺好听的么。
古振东就摇头,当时像个孩子一样固执,他说我不,这个名字有别人叫过你,我想你做我的独一无二。
那一刻菲菲就似乎看到了她和古振东的终结,一句玩笑话而已,可是它背后隐藏的,是对于一段过去无法释怀的伤痛。
别人,就是奇奇的父亲,温家沛。
菲菲早该想到,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一个男人愿意在对一个女人失去了耐性和新鲜感时还毫无保留的去照顾她以及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何况还是一个智障。
菲菲现在全都明白了,她感觉自己最悲惨的生活再度降临,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这么令人绝望。
那天晚上,菲菲坐在沙发上抱着奇奇吃奶,忽然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响了起来,菲菲吓了一跳,古振东不在家,家里只有自己和奇奇,她害怕是坏人,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奇奇呢,他还什么都不懂。
菲菲本来不想理会,如果再这么砸下去肯定会有邻居出来管的,可是砸门声持续了十几下,而且还有一个女人再喊,何暖你开门,你老公在外面!
菲菲把孩子放在卧室里的小床上,自己走出来,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她打开门,还没有看清是谁就被一个冲进来的男人险些带倒在地上,她吓了一跳,尖叫着,挥舞着手上的水果刀,直到她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是古振东,才惊愕得愣住了。
古振东喝得酩酊大醉,整个人都烂醉如泥,他仰面躺在地上,不住的喊着谁也听不懂话,可是菲菲和他在一起半年了,她听得懂,他说来啊,再玩一次,你上我下。
跟着古振东回来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穿着特别暴露的吊带背心,外面套了一件类似貂皮一样的外衫,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古振东,倚着门框,“你是何暖吧?古振东老婆?”
菲菲看着女人,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女人环视了一眼屋里的陈设,冷笑着坐到沙发上,看着古振东,用脚踢了他一下,“他喝的这么多,你先把他弄到卧室里躺着去吧,我和你单独聊聊。”
菲菲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古振东在醉中说得那句话,还有这个女人的语气,都是那么让人锥心的疼,她默不作声的把古振东连拉带拽的弄到了卧室里,绕过奇奇的小床,费了半天劲才让他躺下,她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子,然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奇奇,将门关上。
女人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对于菲菲的满头大汗只是笑了一下,那笑带着点嘲讽和戏弄。
“你男人在外面泡妞,你给他看家,你倒是个贤妻良母啊。”
菲菲没理她,只是从钱包里掏出了三百块钱,扔到女人面前的茶几上,“这点不少了吧,你拿着走吧。”
女人觉得不可思议,她欠了欠身子拿起来,看了一眼,笑着又给菲菲扔了过去。
“你打发要饭的呢?三百块钱,我这双鞋还五百多呢,你让我忙活一晚上被你老公又玩儿又上的,就这点?”
菲菲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又将钱包打开,把剩下的两百块钱拿出来,“够你一双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行情,我也做过小姐,天上人间的,北京最大的会所,你不可能在的地方比天上人间还牛吧?最漂亮的小姐也不过几千一晚上,还是全套的服务,我瞧着你把他送回来肯定不是最全套的服务,到不了一千,况且按照你的模样,你绝对不是最漂亮的小姐,别在我面前装人物。”
菲菲的话把那个女人说得一愣,她没想到自己还碰上了一个同行,而且还是业内人士都知道的天上人间,她有点不相信,盯着菲菲看了半天,左右上下那么打量,最后吐了个眼圈,“你既然就是个小姐,为什么你老公还出来找乐子啊,小姐那一套你应该都会啊,既然行情你都明白,肯定做了不是几个月那么短,怎么了,你老公对你腻了呢,你应该想点儿花招啊,现在男人谁会对一个女人由始至终保持兴趣啊?”
“不用你管。”
菲菲说得特别坚决,女人愣了一下,将烟头甩在地上,“我不愿意插手别人的家庭问题,不过我有必要告诉你,出于咱们都是同行,而且你还这么可怜的份儿上。”
“你错了,我有家庭有儿子,我不可怜,你在这个圈子才是可怜的女人,被男人玩儿还以为自己过得潇洒,这种工作是这个社会最现实也最厌弃的行业,所有人都会低看你,把你当成十恶不赦的女人,我不可怜,请你注意措辞。”
女人听了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就是哈哈大笑,听得菲菲都觉得发毛,她说你这个女人真是天真得可怜,什么是可怜的女人你自己都没闹清楚,我是小姐这不假,我背负骂名也不假,但是我挣得也是自己靠自己的血汗钱,出卖脑力的是白领,出卖力气的是民工,出卖肉体和笑容的是服务业,我是最后一个,我靠自己活着,我觉得挺骄傲的,但是你呢,何暖小姐,哦不,是古太太,你的老公在外面搂着小姐做爱,把钱给小姐花,而外面的女人越是光鲜亮丽性感诱人,你就越是悲惨可怜,因为你连自己的丈夫的心都拉不住,还有什么呢?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永远是被男人抛弃的女人,你就是,你生了个智障对吧,我告诉你,古振东已经连着五天来找我了,每次都点我出台,就在丽都宾馆,我俩在同一个包间缠绵了五个夜里,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唯独你也做过小姐他没说,看来他说他对我是真心实意的也是假话,因为他连你的真实过去都没告诉我,我记得我还问过呢,不过他跟我说了,你生了一个智障,尽管是儿子吧,但还不如是个姑娘呢。
女人说完站起来,把桌上的五百块钱整理好了塞进自己带着的红色皮包里,修长的葱白手指和黑色指甲油形成了特别鲜明的对比,薇薇曾经说过,这样的女人最妖艳,她存不住钱,还特别会勾引女人,即使不算最漂亮的,但却是最招架不住的。
菲菲闭上眼,听着高跟鞋一点一点远离的声音,最后在门口停下,她睁开眼,女人回头,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男人,算是我对你的忠告吧,但愿你能及时清醒过来,你很漂亮,如果你重新做回老本行,我猜会有很多男人找你的,你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用靠男人才能活,你也可以养你的儿子,多少医药费都负担得起,何必跟一个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的男人呢?”
菲菲眯着眼,“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三不四的女人么?”
女人笑着,特别妩媚。
“当然了,我从来不抗拒我的身份,我就是不三不四的小姐,我觉得没什么可避讳的。”
菲菲阴沉着一张脸,她紧紧攥着拳头,“就因为我也是小姐,所以你奉劝我离开古振东给你腾地方么?”
女人不可思议的笑了一下,指着卧室紧闭的门,里面还时不时发出古振东在酒醉中的呻吟声,让菲菲不由自主想到了他在床上和面前这个女人放荡交合的场面。
“就你老公?一个小破医生,娶了个婊子,生了个智障,这么穷的命,我还真心看不上,我就是图钱,他真大手大脚,之前的四个夜里他没喝这么醉,他都是给我六百的,还包了我回家打车的钱,我不是天上人间的,我就是一普通夜总会的,不过我也算头牌,最多的时候挣一千,所以六百不少了,我没你那么狮子大开口,我很满足,我就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不然鬼才懒得说,你们吵得越厉害,他就越来找我,我挣钱何乐不为?”
女人说完就转身推门走了,菲菲一个人站在昏暗的灯光下,听着卧室里奇奇醒来的呀呀声和古振东越来越大的呻吟还有呕吐,她忽然笑了出来,那种冷笑和自嘲的笑。
何暖,你他妈果然是个傻子,这是给你的报应么,你伤害了薇薇,一个对你有恩的女人,所以老天开眼,让你被所有人都伤个透彻,你活该,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