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将头转向中年男子，眼中带着一丝疑问：“爸！家中钱财本就无几了，我这点轻伤，恢复几日便可，何必如此耗费？”
“病痛难免，你每日都需要修炼，不能荒废，这伤还是得快些好起来。如此也是为你着想！”罗群脸上带着严肃的神色，不容反驳的说道。
“爸！虽然是家境所逼，可你这样却是让小奴真正的变成了一个盗者！变成一个会被别人唾弃的人！”罗杰眼眸明亮，沉声说道。
“小杰哥，小奴可不怕成为盗者！只要生活无拘无束，只要你和家主生活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小奴俏皮地望着罗杰，可看到这一幕，立马收起笑容，竟然有些惊慌，她知道，这父子俩又得为这事儿争吵了，这些年他们不知道为这事儿吵了多少次。
“盗就会被唾弃？那我罗家岂不是世世代代遭人唾弃？书盗，为何我罗家被人称作书盗世家？书，是一种气节，也是我罗家区别于江湖中其他盗者之处！而盗，才是是本分。我们不拘一格的行事，我们所盗的，都是应该被盗的！你此次前往米府，是有收获，是真正的将米贼杀死，可是那人头，分文不值！可能在你眼中，那东西能抵一切金银财宝，是真正对越国有实在的用处。可是，你这样做，就连我们小家都顾不上，拿何来谈国之利益！你花了数月功夫，耗费家中大量钱财，为打探米府信息，谁知你进米府，除了那人头，却是丝毫不取！这就是你身为我罗家人所坚持的气节，这就是你所谓的书盗？你难道不知道！罗家为盗，是盗富、而济贫者？我们是在为贫苦百姓而盗啊，此盗是为正道！”中年男子面色铁青，十分严肃，一股强劲的气场不发而出，绝对的强者风范！不过说完这一段话，原本面色平静的他，脸上却闪过一丝暗红。
“父亲从小教导我，欲盗其他，先练己心。欲要盗天下之不仁，自己当先有一颗仁心。偷盗，终是叫人不耻，纵使我罗家所偷是奸邪小人，可——可又有谁又能真正做到绝对的仁亦或不仁呢？万恶之物诛其首，其恶自殆。这不正是您这些年对我的教导么？”罗杰看着父亲脸上的暗红，心知这一次‘理辩’又得让父亲的旧伤发作难受一阵子了，心中又生出丝毫悔意，可是他仍然选择坚持自己的立场，最终还是站在了父亲的对立面。
“身为罗家人，我们身上本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立身之本是什么？钱财纵是那身外之物，可是何处不用？因为你有你自己的立场，让你可以身于淤泥不染，可是也让小奴去承担了这些原本就属于你的责任。我因为一些缘由不能随意出去，那你便是这家中的，唯一能够撑起这片家的男人！你不能因为自己心中有道义的约束，便让这一切，都压在一个女子身上！让她去替你承担这些责任。你可以特立独行，你可以一身高洁，可你这些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都是因为小奴在默默付出啊！”中年男子提了一句，一声叹息，也是想到了一些东西，便气息似散非散的看起了书，不在与罗杰争辩。
“这——”罗杰默然转身，他知道，自己愧于小奴，罗家更是亏欠小奴很多，可是，他依然坚持，让他坚持这样做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骨子里的那股固执，可能是咽不下这口气，亦可能是他心中的道义让他不得不选择逃避自己身上的责任……
罗杰正身向屋子里走去，他可能真的需要静一静。
“小杰哥，不用想太多了！”小奴追了上来，脸上浮起一丝羞红：“江湖儿女本就该不拘小节，况且，小奴只希望未来能永远跟在小杰哥身旁！小奴没什么本事，小奴只求能帮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样总比待在你身边无所事事的好，不是么！”
“小奴，这些年真是累着你了。你要真没本事，罗家早就没喽！”习惯亲昵的伸手抚了一下小奴的秀发，罗杰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其实他心里明白，若不是靠小奴外出劫富，可能他们家，真的无法维持下去了，纵使他心中不愿，纵使他愿不羁的行侠仗义，可这些都是需要一些东西支撑的，明面上他依然不会阻止小奴。
人总是无法与现实对抗，因为，能力不够。亦或者，自己，还是适合这样游侠一般的生活，不愿意刻意去改变！
“累了，倦了……”
……
皎洁的月光缓缓的拂过大地，一片又一片的高山被黑夜笼罩。
灯火通明处，不是大街，此时帝都已经宵禁。
灯火阑珊，人影交错。
何大掌柜是王福街首屈一指的大户，在这城里算得上是声名显赫。
王法无道，世事沧桑，光鲜亮丽的表面之下，是那万恶的黑色交易。
其可恶之处多不胜数。
今日，正是这位富商六十大寿。
大院口，一个身着红色长袍的大汉笑嘻嘻的看着门边，给足了前来拜寿人的面子。
“野狼帮黄帮主！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来了！里边请，老爷子在正堂口留了几桌。”
“把这些东西都抬进去。”
“红旗帮云二帮主，大驾呀！里边请，正堂！”
这排场甚是热闹!
何家何老太爷这一次大寿，来的基本上都是些黑道人物，而白道人物，还真没有敢在这个时间明面给他打招呼的，但是惮与老爷子的势力，还是会在暗地里前来祝寿。
来来往往三教九流的人多不胜数，这何老太爷的交涉面可谓广博啊。只是不知这让黑白两道都忌惮的何老太爷究竟有何身份？
不管是帮众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今天，都可以随意进入何府，而何府今日的巡逻也是最为森严的。
一个身材纤瘦的小乞丐靠着边上向着府内走去。
……
“门主今日为何让我来这儿给这个老头贺寿？还派这么多手下密切注意周围的人员变动？”宴会角落处，一个黑衣蒙面女子满脸疑惑。
“师姐不必如此，毕竟师兄弟们都被遣了出来。之所以这样，是有缘由的，据说那白璧侠盗便是在这一带隐蔽！这几年我们暗中对白璧侠居所进行搜索，大多的线索都指向这一带，那白璧侠盗多半便是隐蔽在此地了。”一个长得平凡的中年人说道。
“白璧侠？就是那个人？”女子一听，脸上又惊又怕。
“那白璧侠又岂是我们能够对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门主被那已受重伤的白璧侠打成什么模样！”
中年男人听后，脸上带着一丝冷笑：“白璧侠的确是厉害，门主若不是靠着暗地里的一些手段，杀死了赤露侠，戳中他的弱点，可能还真无法奈何他！可是，如今这催欲绝情掌，在他心境破除的情况下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催欲绝情掌的掌劲出自五欲，这五欲不断，那掌带来的痛苦便是连绵不绝的。”
“恩，的确，这催欲绝情掌属于我们绝情门镇派的武技！据说已经超出了天级掌法的威力，如此说来，定然属实！”女子惊色渐渐褪去，出门闯荡江湖也有几年，可是真正给她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的还得属这白璧侠！白璧侠，在年纪轻轻之际，便达到先天之极，当年那一身长袍，儒雅超群的青年真的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不过，我们这也不一定能够有什么发现，毕竟此城中，如今日这般的场景也不是少数。”
……
“今日还真是各路神仙都来了啊”伴着一声冷笑，一个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一顿饭吃到了快要深夜，而何老太爷却是愈发是精神焕发。
今天可不只是他六十大寿，更是他新房再添一位小妾的双喜之日啊！
他喝酒是越喝越精神，想到现在的这样的生活，与小时候对比！想到若不是自己的手段以及路子选对了，可能还如同那些乞丐一般生活，哪里会有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媳妇！越想越是高兴，越是激动，喝酒也越是爽快。
而在宴席的角落处，一个乞丐慢慢的离场，没有一个人的注意到他，确实在这个时候，一点也不突兀。毕竟这场宴会中，宾客都是喝的醉呼呼，摇摇晃晃的。
本来晚上庆祝，是六十大寿与新房，纵使灯火通明，可也不是每个角落都是充满光明的。
也有很多个角落是黑暗充斥。这黑暗，愈发觉得有些“阴冷”。
一个黑影悄然的沉入黑暗中，以离弓之箭般的速度向着内院而去，从他这身法，一眼便可以看出绝对是一个高手！
花儿摇曳，一朵花瓣在这黑影经过后慢慢的掉落下去。
掉落，掉落，一阵风轻轻的拂过花瓣，花瓣的轨迹发生了一点的偏移，随后落在了地——不，是另一道黑影。
黑影眼中泛着一丝亮光，而他的眼睛所见之地，正是前一道黑影所去之地。
“唰——”
随着花丛的拂动，黑影消散，留下了一朵向着更远方飘去的花瓣。
黑夜之中依稀可以听到这样的对话。
“是他么？”
“应该不是！”
“行为如此诡异，定然是有事要发生，我们没有必要去惹这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我们的目标身法可不会这么弱。”
“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纵使这人与我们没有关系，也不能将其放过。”
“哎，跟去看看吧。”
声音一男一女，低沉无比。
……
夜深人静，一个破旧院子，一个小亭，一个气质不凡的少年，一个儒雅俊杰的中年人，两人趁着月色，执棋对峙。
一壶茶还冒着臻臻白烟，在月色照耀之下，平淡无比。
炼心之路，即使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