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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猩红的宇宙-出航(一)

以后世战史总结的角度来看,发生在月面洛伦兹环形山的这场战役,尽管其规模与烈度均不及稍早前的恩底弥翁攻防战,但是其意义却是足以与前者一道被列为“PLANT独立战争”中的一个重要节点。

于整体局势而言,尽管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但联合终究还是在老家月球遏制住了扎夫特近三个月来“战必胜,攻必取”的凶猛攻势。损伤惨重的联合宇宙军将扎夫特彻底地从月球势力范围内驱逐了出去,并且确立了己方对月球全域的绝对控制权,在未来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扎夫特都将不可能再对这个禁区产生如同此番月球战事般的威胁。

不过扎夫特也并非从月球失利中一无所得,尽管收获的不是托勒密基地与绝对安全的地月航线,但扎夫特得到了一个宝贵的教训和一个长列表的损失清单,这将会促使着扎夫特的指挥官们再度对己方的策略进行调整,而某些曾经被认为不是必要的技术,也将在他们的命令下重新解禁,成为PLANT技术人员的工作之一……尽管一时失利,但战略主动权仍然掌握在这支精锐的新生军队身上,对于调整者们而言,现在仍然是进攻的时刻,只是应当在何时、何地发起,这还是一个需要重新策划的事项。

不过对于远不能考虑到那么远的大众来说,洛伦兹的战局还有着其他更显而易见的结果。

例如对那些自开战以来就一直在绝望中战斗的联合军来说,洛伦兹一战便是一场可无争议的胜利。比起恩底弥翁那几乎与自杀无异的惨烈结局,洛伦兹之战尽管仍然说不上是压倒扎夫特的胜局,但至少也是一场真正能够无愧于说出口的“胜利”。

而对于扎夫特而言,这亦不是一场失败,因为他们完成了一次被认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壮举,成功地挽救了所有被留在月球上的扎夫特军,而这一切都出自于一位少女之手。露比·阿玛菲,这位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称呼为英雄的少女,被她所拯救的扎夫特军人与他们的家人们再度捧上神坛,以“红宝石的救世主”之名,其声望迅速在调整者社会里传播开来。所以很奇特的,无论是在PLANT圈内还是联合势力内,大家居然在同一时刻都有可以拿来庆贺的事情,所以直到下一场战役到来为止,无论是哪一边都有了一段心情不那么糟的时候。当然了,日子还得继续,在持续战事中积累下的种种事务性工作是逃不掉了,因此如果有些人心情不那么好也就可以理解了,就比如某个被称为“剑鱼”的倒霉男人……

联合军舰长威廉·谢菲尔德,因为在洛伦兹一战中出色的战局判断,与身先士卒率领陆战队勇敢突击控制室并解除炸弹的功劳,所以在同样因为该战而晋升一级的提安科上将的推荐下,顺利地拿到了军功章并且官升一级做了上校。不过他倒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倒也不单纯地是因为大家都选择性地“忽略”了其本人厚颜无耻地提出的晋升庆祝,同时也是因为他之所以被称为“舰长”的某个存在……

月面托勒密基地,联旗部队驻地。

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坐过固定办公室的威廉,此时正坐在他第一次坐上去时曾经连叫了三声“舒服”的座椅上。不过有意思的是,日常来讲此时应该处于悠闲状态的他,这会儿却是趴在办公桌上用双手托着腮帮子,一脸愁容且无精打采,跟平日争分夺秒享受短暂(虽然其实一点儿也不短)闲暇的那种生龙活虎的样子判若两人。

当然起因肯定是心理上的。

不过身为不补充垃圾(零)食品就会浑身无力直至虚脱死亡为止星人(作战时间排除在外),能够让这样的威廉连续超过七十二个小时完全不吃(甚至早午晚餐还是副官威娜叫来莱特一起给他硬塞进嘴里咽下去的),并且就是为了等一个消息,由此可见这消息对于他来讲是有多么重要的……

但是……

“为什么只是传一个口信这么简单的事情,会直接拖延到三天以上的时间呐?”威廉把双手从腮帮子上拿开,极端抓狂地将自己这一头乱发再次乱挠一气,使之变得更加杂乱,直到最后好像放弃似地垂下双手,一头锤砸在了办公桌桌面上。

“呃……”威廉发出无奈的叹息声,顺便后悔了一下刚才没有用劲收着点儿脑袋自由落体的力量,现在他感觉到有点儿晕……

“可恶……那帮该死的官僚,到底把文森特那小子拽哪儿去了?该不会是去做了什么不该做的纸面工作吧?混蛋啊!那家伙可是去帮我看船的技术军官……还有文森特!传个口信有那么难吗?我的话两分钟就可以搞定了!你到底干了什么三天还没回来啊?”威廉不停地碎碎念抱怨着,同时腿不停在桌子下面抖着,纯粹是为了发泄某种无名之火……

与作战时精明干练,会靠偶尔吐个小槽和振臂一呼就能让全舰化身战神,甚至凭借惊人的指挥夺下胜利关键,从而获得了开战以来第一枚颁给一线作战舰长的荣誉勋章的那个五维全满舰长不同;私底下进入日常生活状态的威廉根本是五维全面掉线,如果是让作战状态下的舰长威廉来考虑考虑文森特的晚归,根本不要两秒钟他差不多就能想出八种可能性来,但是现在这种处于逗比状态下的日常威廉……呃……用句副官威娜曾经对莱特等人说过的话来讲就是:“最好还是不要考虑在日常情况下麻烦舰长,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在日常情况下,谢菲尔德舰长本身就是个麻烦……”

一点点地感觉自己的耐力被消磨殆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抽干了能量的威廉,强迫着自己的身体痉挛着扭动着,然后勉强地瞥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

“还不来啊……我快死了啊……”

度分钟如世纪,现在是他等待中最贴切的感受。

就在威廉觉得自己真要不行了的时候,恰巧此时,他一直期待着的敲门音从他面前的通讯终端里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随后传出:“我是文森特·罗耶尔,已经从洛伦兹返回了,现在过来向您报告。”

“哦?!”敲门音和这句话就像给威廉直接打了一大管子营养兴奋剂一样,一切就发生在闪电般的一瞬间!在这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他瞬间从座上弹了起来,一手抓过桌子上倒摆着的舰长帽往脑袋一扣,而另一手则几乎同时按下了开门按钮……

待到文森特进门的时候,他看到的威廉,是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抖擞的状态,甚至那种其身上散发出的兴奋气息让他感觉如果现在从门外闯进来一队精锐无比的扎夫特特种部队,威廉也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赤手空拳把他们全都干趴下。

【有点儿吓人呐……】文森特直觉地在心里道。

“辛苦了。那么事不宜迟,文森特,你赶快说说小美人号的状况!”威廉兴奋道。

于是五分钟后……

这是威廉十分钟内发生的第二次刺激得不要命的情绪大起大落,而这一次威廉则是一脸堕入绝望的生无可恋的感觉地问站在桌子对面的文森特。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回是彻底没救了?”威廉问文森特道。

“啊,呃……嗯……”在不知所措中,文森特老实的回答声音量越来越小。对于威廉表情与情绪变化之丰富,文森特·罗耶尔技术准尉觉得自己不管见过多少次都难以产生免疫力。这位因为充分开发了铁球的各项隐藏功用并且其成功经历还被全军推广的小整备员,现在已经光荣地因为他自己当时的一时兴起而半只脚踏入成为优秀技术军官的门槛,同时也成为了威廉手下总负责的技术军官……当然就目前这种状况而言,他倒是希望自己能晚几天再完成晋升和全军表彰,这样的话他就不用在洛伦兹介绍先进经验把五分钟拖延成三天,当然更重要的是就不用他来跟威廉报告这件事情了。

宇宙军中有一些传统习俗般的结论,就比如对于一个舰长而言,舰船就是他的恋人这种的(当然以上的内容只是一个模板,其实还可以换成驾驶员跟他的机体、CIC跟她的操作面板之类的……)。文森特本来对这些是不怎么感冒的,当然这是直到他真正面对作为舰长的威廉,并且告诉他小美人号要报废之前的感觉。

现在威廉给文森特的感觉差不多就是那种死了情人的感觉,虽然文森特基本能断定死的这个肯定是第二情人(你问我第一是谁?第一当然是我们的娜塔尔·巴基露露少尉哒!)……不过好歹也是情人啊!虽然是舰艇,但文森特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一种想要用更委婉的方式劝威廉“节哀”(?)的感觉。只是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的想法远远没有他在魔改铁球那方面够用,于是在这种层面上笨得要死的他根本想不出来什么更委婉的说法,索性就照实(其实是受到威廉身上被欺负光环影响,反倒无意识地添油加醋)地说了。

“对,彻底坏了,不对,与其说是彻底坏了,倒不如说是连报废到不能再报废了,就剩下拉去工厂里炼废铁的价值了。”文森特一脸无奈地道,此刻的他不能赶紧点儿逃离这间办公室,所以他只能站得笔直,并且尽量把视线偏得足够远,好让自己不去看威廉那副悲痛欲绝的神情。

“唔……”威廉用自己的右手横捂住上半张脸,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悲鸣声,刺激得文森特一阵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结果,谁让威廉下令把小美人号这艘战舰当莫比乌斯似的飞,而且还直接拿去强袭洛伦兹基地……以文森特的看法而言,小美人号没在中途直接爆掉把他们全送去西天取经就不错了……【嗯,其实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小美人号的确是个好情人……】文森特突然不由自主地这么胡思乱想道。

“我,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威廉没有把捂住脸的手拿开,他只是哆哆嗦嗦地说,同时浑身颤颤巍巍地摆着另一手让文森特回去工作,在后者同情的目光被办公室大门的关闭阻断之后,威廉这才把右手从脸上拿开,然后好似脱力一般一屁股瘫坐回座椅上,然而不巧的是他再一次没用劲收着点儿自由落体的力量,结果用力过猛的他,把椅子滑了出去直接摔进了办公桌底下。

又过了五分钟后……

脸上多出了一块不显眼的淤青的威廉,其一脸郁闷地用手指敲着办公桌,陷入对未来的无尽思考中。

“怎么了?是在为小美人号的事情感到伤感吗?”正沉浸于思考中的威廉,完全没有注意到奥古斯特的通讯已经接入了进来,以至于当准将同志开口的时候,威廉直接被吓了一跳,不仅又摔下了椅子一次(淤青+1),而且还在快速跳起来之后甚至还四下张望着,以为是谁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咳咳,通讯终端。”奥古斯特努力地忍住笑,然后装作一脸正经提醒他道。

“哦,哦……”威廉这才注意到桌上的通讯机,他对着屏幕中的奥古斯特敬礼道:“里希特准将!不,没什么,战场上舰艇的损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我没事的。请问您有什么事情?”

“你能放宽心自然是最好。呵呵,当然是好事。”奥古斯特微笑着回答道:“去集结小美人号战队的所有人员,40分钟后到简报室报到,下一个任务来了。”

“哎?这种时候有任务了吗?”

“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

“这倒不是。”威廉想了想用词:“只是,除了我们以外,联旗还有其他的行动部队不是吗?小美人号刚刚报废,我们根本连托勒密的大门都出不去啊。”

“什么呀,果然还是在意小美人号的事情啊。”这回奥古斯特是实在忍不住了,其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让威廉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好在他也看出了这个情况,于是又正色道:“先集结你的部下们吧,来简报室就清楚了。”

……

自从中子干扰之后,除了军方的重要信息可以通过宝贵的量子通讯终端进行实时传输外,几乎所有跟地月之间扯上关系的消息流通都直接倒退回了C.E前。所以当威廉走进休息室去找莱特的时候,风暴中队和小美人号的部分成员们都在一边进行着自己的休息,一边有意无意地瞟一眼电视上最新收到的,但实际上已经播出至少有一周时间的地球电视节目。

“莱特呢?”休息室人不少,威廉一眼望过去没找到莱特,于是干脆地决定用最直接的方式出声询问。然后所有人就自觉地给威廉让出了一条直通莱特所在的道路,但同时又以令威廉感到奇怪的同情目光看着他。

【啥意思嘛?不过是失去了小美人号而已,犯得上这样吗?说得好像丢的不是你们的母舰似的~】威廉完全摸不着头脑地心里嘟囔着,但直到他目睹了角落里,莱特和绫子正在亲昵地交谈时,这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是那种神情。

“什!!!!!”威廉瞬间感觉到一道来自宇宙深处的闪电劈中了自己,直接将自己从理智的部队上级军官劈成了只想拿把火烧了莱特他们的某类团员。而直到听到了威廉吓人的惊叫声,一直处于无视他人的秀恩爱状态的莱特和绫子这才有所反应。而看到了在附近的威廉,他们也立刻跟所有人一样,马上明白过来这是威廉长年以来治不好的对娜塔尔“相思病”导致了各种并发症,比如说现在威廉一脸失神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舰长?”碰巧休息室外走廊路过的威娜听到惊叫声走了进来。而当她看到威廉的这副“丑态”后,毫不迟疑地就立刻上前来,到威廉面前双手像抱篮球一样抱住他的脑袋,然后用凌厉的“眼神杀”狠狠地给了威廉两个耳光把他打醒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事后威廉自己都不怎么记得了,仍然处于受打击的神经衰弱状态的他只记得自己哆哆嗦嗦地跟莱特和其他人讲完了去简报室集结的事情,然后就一脸失魂落魄加生无可恋的表情,跌跌撞撞地从休息室鬼飘了出去。虽然他之后并不记得的部分就是,在休息室的自动门关闭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门外一声人身体不加任何收劲的自由落体拍在地上的声音。

……

之后,联旗部队简报室。

“所以综上所述,联旗部队所属的小美人号战队,从现在开始被编入先进技术开发部的实验舰队,调配权暂时归爱丽丝·杜邦少将管辖。”奥古斯特总结道:“还有什么问题吗?”他看到威廉举了手。

“请讲吧,谢菲尔德上校。”

“准将,把我们这些一线作战部队调配去给技术部门打下手,理由是什么呢?”突然被告知直接拉去二线当试验员了,威廉表情与语气均是不对地提问道:“总不能因为我们失去了战舰,就在轻视我们吧?一线战斗员不是试飞员,去做实验舰队的工作,这样的任务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是本舰及其乘员都被踢出了一线作战序列。”

“你的担心,我能理解,谢菲尔德上校。”奥古斯特道:“不过一线作战部队,特别是有经验的精锐部队是很宝贵的。所以当EAATD提出要借用我联旗的部队,而且还特别指明了是小美人号战队的时候,我最开始也是回绝了。不过……”奥古斯特话锋一转道:“其一是,这条命令是杜邦少将请示了联合军总司令部直接下达的调令,我是没有权限变更的;其二是,杜邦少将托我转达给威廉·谢菲尔德上校,说是‘请谢菲尔德上校和小美人号的舰员们不要担心,EAATD已经为小美人号的各位准备好了一份专门定制的礼物,只待他们来到L4就任时就可以接手’,不过嘛,具体是什么样的‘礼物’,就连我这个部队长官都没有权限得知,想必肯定是某种很宝贵的东西吧?到底是什么呢?”奥古斯特抬头闭眼做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思考状,然而其实早就知道内情的他偷偷地睁开了一只眼睛观察着威廉等人的情绪,当看到被杜邦少将一番“礼物”言论突然打消阴霾并开始议论起来的众人,他的嘴角则悄悄勾起一丝微笑。

“是那个黑科技层出不穷的部门专门给我们准备的神秘礼物?”所有人虽然都议论纷纷,但也都表示根本猜不透技术部门那些颗鬼才脑袋究竟能搞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玩意儿出来。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了。”奥古斯特适时干脆地打断了众人的猜测,他微笑道:“呵呵,就当是去度假好了,给自己放个假缓解一下连续战斗带来的疲劳,我听说L4那边也有风景相当不错的殖民卫星。诸位,放心好了,不会把你们闲置在实验部队太久的,最多一个月!在此期间由我来想办法,然后就把你们调回来。”

“真的?”威廉一脸怀疑地看着奥古斯特。看来他还没忘记奥古斯特当初用娜塔尔骗他转属的事情。

“真的,我以人格向你担保。”奥古斯特似乎是相当认真的样子(虽然在威廉看来还是总感觉其中带了几分调笑之意),他认真地保证道:“一定会让你调回来的,不过……”这回奥古斯特是完全转变成了严肃:“也不要太过于松懈了,前一阵子新星要塞那边才遭到了扎夫特舰队的奇袭,现在的形势虽然不会马上开启新一轮战端,但如果说要发生什么的话……”奥古斯特跟威廉对上的双瞳里透露完全认真的询问之意:“威廉,你明白的吧?”

“……”能够感觉到奥古斯特不是在开玩笑,威廉顿时对这次的实验舰队任务有了一种出阵前的紧张感,他也用严肃回答的目光回应了回去:“啊,我明白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带着我的战队安全回来。”

于是就这样,威廉在一半疑惑和一半期待中带着莱特等小美人号战队的乘员,搭上了支援新星守军的联合舰队的便车,前往了位于L4宙域,目前正隶属于联合管辖的殖民卫星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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