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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转 游汀的世界

时已入冬,游汀在医院门口已经站了将近半小时,从工地匆匆赶来的他穿的略有些单薄,一件拉不上拉链的夹克,里面衬着一件破旧的、早已不保暖的保暖内衣,还有一条早已过时的牛仔裤,不时袭来的冷风从他领口和袖口灌了进去,与他的皮肤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好冷啊……”游汀浑身哆嗦着自言自语道,然后顺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晃了下,发现还剩最后一根了,摇摇头又塞回了口袋里,“唉……回去吧。”

正在游汀准备走下台阶回去的时候,旁边一个女的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眼看着脸就要与台阶来个亲密接触了,游汀反映也是快,一个箭步过去拽住了那女人的衣袖,紧接着又一拉,让她避免了刚出医院就又进去的尴尬。

“咔……咔……”但是很明显的,仅仅一个衣袖可承受不住一整个人的重量,被游汀这么一拽一拉,那衣服的袖子脱线了,仅有一半还连着了。

那女人站稳后拍了拍胸,估计刚才那一下也让她吓的够呛,紧接着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眼游汀,眉头一皱,开口就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这衣服很贵的,赔我衣服!”游汀还未开口,医院里又冲出来一个男的,“丫头,慢点啊,走这么快干嘛,咦?怎么了?”很明显他是追着那女人出来的,但是看到游汀站在那女人旁边,而女人的衣袖仅一半还连在衣服上了,起先还没明白过来的他在和女人那求助的眼神对上的时候,一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小子,干嘛呢!滚远点,这衣服你准备怎么陪!”那男人冲过去就把游汀推倒在地,那女人扶在自己身边后质问道。

“我看她要摔倒,就拉了她一下。”游汀站起来后回道。

“谁看到了?”男人边问边看向四周,结果没有一个人搭话,于是继续说道:“你看,根本没人看到,你是想揩油吧?揩油不成就弄坏我家丫头的衣服?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你爸妈没教过你吗?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这衣服你准备怎么赔?”

游汀一听到那男人说到了他爸妈,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攥紧了拳头,狠狠得盯着那男人。

“哎?怎么怎么?还想打人?不亏是工地上的,除了力气没别的了,来啊,你敢动我下试试。”男人说话间似乎也有点心虚,怕游汀真的上来揍他,到时候他肯定吃亏。

游汀并没有动手,他也知道,这边动手到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毕竟他只是个民工。

看到游汀拳头松了,那男人顿时来了底气,他认定游汀没胆没种在这边动手,开口叫喧道:“大家过来看看啊,这人想揩我家丫头的油,还弄坏了丫头的衣服,太不要脸了。”说完又过去揪住了游汀的衣服,“你说,你准备怎么赔。”

被揪住衣服的时候,游汀另一个口袋里的一张纸掉在了地上,男人瞥了一眼,只看到了“病危”两个字,而这时医院的保安听到了外面的骚动,都跑了出来,旁边一人跟保安说明了事情经过,说得倒也是实话,保安问他刚才怎么不跟那男人说明的时候,他脸一红嘿嘿一笑,“毕竟是个民工啊,这出头鸟做不得,要是得罪人了呢。”

保安问明事情后就去跟那男人说了,那男人也早就松开了游汀,走回到女人身边,边甩手边直喊晦气,保安驱散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游汀这时已经拾起了地上的纸,塞回了口袋,紧接着他就被保安打发走了,他转头的瞬间背后传来那男人特意假装压低的声音:“估计家里死了人了,晦气晦气,真倒霉,丫头,别不高兴了,下次给你买件新的,我们去洗个鸳鸯浴,洗洗晦气。”

游汀并未回头,往车站走的路上,把最后一根烟点燃了,这是他爸爸以前最喜欢的烟,不贵,很呛喉咙,却很有味道。

上公交车的时候又免不了被人一阵嫌弃,这些他现在也习惯了,“恩,今天不回工地了,回家弄点好吃的吧。”游汀的思绪随着公交车的颠簸散了开去。

游汀的家说是家似乎有些勉强,他在工地旁边租了一个集装箱,很便宜,冬冷夏热,不过有个可以回的地方总是好的,回来路上他路过菜场,去肉摊买了一些别人不要的边料,又买了一颗大白菜,一些豆腐,家里还有一些酱油,肥肉可以熬些油,很香,今天他准备做些好吃的。

游汀问工友借了个小煤炉,幸好工地旁边有个煤厂,他也经常能捡到一些碎煤球,不用自己去买。把锅架上烧热后,就把那些肥肉放了进去,随着“兹……兹……”的声音,一股油渣的香味在集装箱内飘散开来,“恩,好了。”游汀边自言自语边把熬出的油倒出来一些,然后把洗干净切好的白菜直接放进了锅里,一阵翻炒后加了些调味料,又倒了些水,就慢慢的煮上了,过了一会香味飘满了整个集装箱,游汀就盛了出来,然后把刚才熬好的油倒了进去,又倒了些酱油,做了个红烧豆腐。

“恩,很香。”游汀把两个菜都各自盛了一小碗,放到了一旁,直到把锅子洗干,净煤炉还掉之后,端起那两个小碗来到集装箱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个小台子,上面有个很小的镜子,镜子上面贴着一张照片。

“妈,尝尝,儿子做的,哈哈,就是做不到你那么好吃,多吃点哦,等儿子以后生活好了做好多好吃的给你。”游汀把两个小碗放到照片前面说道。

照片是一个女人的半身照,短头发,笑的有些羞涩,但是看得出很开心,这是游汀唯一一张妈妈的照片了,黑白的,是他妈妈年轻的时候照的,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已经有点泛黄。

“妈,对不起……对不起……儿子没用,爸也没照顾好,儿子真的很没用啊……”游汀说着说着对着照片哭了起来,他拿出口袋里的那张纸,那是病危通知单,他爸爸的……

之后游汀安静的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就躺到床上了,衣服脱下之后叠好放在一旁,那件内衣他叠的很整齐,放在枕头旁边,那是他妈妈给他买的,即使现在早就破旧不堪,但那是他的宝物。

游汀拿起枕头另一边的一本书,准确的说不是书,而是一本日记,他爸爸的,还很新,是这两年写的,不过记录的却不是日常之事。

看了一会之后,游汀打了个哈欠,“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定好闹铃之后就躺下睡了,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往日之事浮现眼前。

游汀今年26岁,他的家庭以前还算美满,虽然没多少钱,但是至少生活无忧,父母之间也从无争吵,可以说生活的很安逸,游汀上完初中之后,成绩不好不坏,想来想去不要再去浪费钱读书了吧,还不如上个技校学点技术,早点工作好补贴下家里,他把这想法跟父母说后父母也没什么意见。

“生活是你自己的,今后想变成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决定,我们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是切记,别走上歪道!!”游汀的父母这么对他说道。

游汀从技校毕业后很快找到了工作,他学的是那时候很热门的计算机专业,找工作很简单,踏上工作岗位后,这个花花世界开始向他敞开怀抱,虽然他很坚定的不去碰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但是开销还是略大,而且他还谈了个女朋友,他的工资不算太低,却还是要时不时的要父母补贴他一些,对此他父母也没有多说什么。

渐渐地,游汀心里也开始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开始抵住那些诱惑,和女朋友的关系也趋于稳定,也开始有了些存款,一切都似乎要走上正轨了,他觉得很幸福,非常幸福,直到噩耗传来的那天。

游汀记得非常清楚,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冬天,他在上班的时候一直在考虑是不是到时候要把女朋友的事情跟家里说了,胡思乱想之际手机响了,一看是他妈妈打来的,接起之后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妈,还没来得及抱怨上班时候不能接电话,就听到他妈妈在那边的哭声,“你……你爸他出事了……”声音断断续续的从电话里传来,那一瞬间,游汀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预感应验了,游汀的爸爸疯了,准确的说是神经病了,他在工作的地方突然晕倒,送到医院之后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医生也没办法,就开了个病床让他躺着,过了几个小时之后,他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对着旁边守着他的游汀妈妈大喊看见鬼了,医生来了他也一直这么喊,还不时的那手头所有能拿到的东西往医生那边丢。

游汀来了之后,医生就建议他带他爸爸去看看心理医生,之后结果也是一样,没有任何效果,没办法,游汀和他妈妈就把他爸爸带回家了,可是回家之后也没有安生日子,游汀的爸爸时不时的冲出家门对着行人大喊大叫,这情况持续了半年,为了给他看病,游汀家里用完了所有积蓄,他妈妈到处借钱,已经到了人见人厌的地步,所有亲戚都对他们关上了家门,期间游汀的女朋友也早就跟人跑了。

两年半之前,事情有了一个转折,当然是往更坏的地方,游汀妈妈去借钱的路上被车撞了,当场死亡,而且开车的是个权贵人家的公子,游汀赶到现场之后感觉天都塌了,他跪在地上半天一句话没说,他脑袋一片空白,周围的人说的他都听不见了,之后这件事稀里糊涂的变成了游汀妈妈自己的责任,还要赔偿人家车子的维修费,见到游汀家里的情况之后那边也是二话不说,直接把他家房子收了,游汀疯了似得大喊大叫抢出了一本相簿,结果还被对方收了回去,说以后这也是公家财产,你不能拿,游汀偷偷的藏下了里面的一张照片。

之后游汀寥寥草草的帮他妈妈办了葬礼,亲戚一个都没来,钱也表示不用他还了,那时候他已经没有工作,理由是他家有精神病史,任他如何说明都没用,他爸爸也依旧是疯疯癫癫的。

游汀到处找工作,依然没有一个地方要他,他以前同事告诉他,他已经上了这个行业的黑名单,雪上加霜就是那么一回事。

似乎老天爷还不打算放过游汀,很快的,在他出去找工作的时候,他被警局通知了,他爸爸出门袭击路人,现在已经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警方通过游汀在他爸爸身上留着的电话号码找到了游汀,在了解到他的情况之后,警方和医院达成共识,让游汀爸爸免费住院,这似乎是游汀这一年间遇到的最值得他开心的一件事。

很快的,游汀在工地上找到了一份工作,工资很低,但是能生活下去了,他爸爸的情况也开始慢慢稳定,他上次去医院的时候,那边的医生还告诉他,他爸爸现在会写日记了,虽然写的都是些很奇怪的东西。

“生活会变好的吧,妈妈,是你在保佑我吗?”游汀为了方便,搬出了出租屋,在工地旁边租了个集装箱,因为他三天两头往精神病院跑,工友们都以为他有病,不愿意跟他一起住,直到他跟工头说明了情况后,工头表示理解,帮他找了个集装箱,但是租金必须自理,搬进这里的第一天,他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了一张桌子摆在角落,摆上了他妈妈的照片,他知道,这肯定是他妈妈在保佑他。

这安稳的生活持续到了前几天,精神病院那边突然通知游汀他爸爸生病了,游汀赶到那边的时候,医生告诉游汀他爸爸已经转到其他医院去治疗了,告诉了游汀在哪家医院后,又把他爸爸写的日记本交给了游汀,之后叹了口气走进了办公室。

游汀到那个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了他情况,很奇怪,所有器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老化、衰竭,病人已经处于弥留状态。

游汀知道情况后只说了一句话,“我的器官能移植吗?能救吗?”医生当时摇了摇头,告诉他先观察几天吧,你去门口把钱付了,留个电话,等通知吧。

医药费很贵,几乎要花光游汀这两年的积蓄。

游汀神游似得过了几天,直到今天接到了医院的通知,他就去领了病危通知单,这两年遇到这么多事他没哭过,直到今天回家后,他看着桌子上妈妈的照片,他终于忍不住哭了……

游汀还是睡不着,翻了个身想起了他爸爸的那本“日记”。

说实话,那本真的不能叫日记,里面写了很多奇怪的东西,什么神啊,魔啊,龙啊,很多很多压根不存在的东西,在最后一页还画着一个似乎被人拿在手里的魔方,那个魔方上面每一格似乎都有画着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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