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刚刚出生不久父母就按照彝族风俗为他订了娃娃亲。连话都不会说,路也不会走的他,在自己民族的风俗中成为了“丈夫”。
彝族风俗里,结为娃娃亲后,双方直到结婚的时候才可以见面,但也只是见一面而已,见面后还需要分居一年才可以真正住在一起。那是沿袭了千年的风俗,蕴含着对民族的崇敬。
在民族的风俗中,阿郎成长着,他不知道对方的家在哪里,不知道对方的父母是谁,甚至连那女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有着一个已经成为他将来婚姻中的妻子的人在等待着他。无论两个人的成长遭遇怎样的变化,两个人有着怎样的荣辱沉沦,这段亲事却是永不改变的了。
应该是有着渴望的吧!渴望知道对方的模样,渴望知道将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的悲欢荣辱……但,在风俗中,他们陌生着。
一年秋天的周末,阿郎从县城的集市上回家,路上,暴雨突降。赶到小镇前面的那条河时,暴涨的河水将河上的绳索桥已经部分淹没了。绳索桥在河水的冲荡中摇摇晃晃。阿郎看到,桥上已经有一个女孩子在摸索着过河,他脱掉鞋子也上了桥。正小心地往前走着,突然前面传来那女孩子的惊叫声,那女孩子掉进了河里!阿郎纵身跃进河里……当阿郎将那女孩子拉到河岸上的时候,才认出,是在同一家工厂的同事古丽。
重生之恩,让美丽的古丽感激着俊朗善良的阿郎,两个人由此想熟悉起来。
渐渐地接触中,如果有一天见不到古丽,阿郎就仿佛缺少了些什么似的,坐卧不宁,他惊讶地意识到,自己是爱上古丽了!而他似乎也能够从古丽的眼睛里读到一种可以燃烧的东西。他开始提醒自己,他是一个已经有了娃娃亲“妻子”的人,告诉自己,那个从未见过的女子正在某个角落里等待自己……那是怎样的纠缠与厮杀?怎样的冲撞和坚守?怎样的熬煎与折磨?一边是情感的喷薄,一边是对民俗的恪守……阿郎常常无助地对着夜空凝望,常常看着流水沉思……他迅速地憔悴着消瘦着,终于病倒了。
古丽让她的一个朋友送来了一束带着露珠的野花和一封短信。古丽在心中感激着阿郎的救命恩情,也诉说了自己对他的爱恋,但她因为小时候被父母点订了娃娃亲,她不能违背民俗……秋水难渡,阿郎的眼睛模糊起来,他仿佛看到了同病相怜的古丽无助幽怨的泪眼……
一些仿佛抽出自己血管中血液的日子终于过去。不再刻意回避的日子风轻云淡。爱情被他们藏了起来,藏进了风俗和理智的深处。
终于,阿郎的娃娃亲相约见面的日子到了。他已经说服了自己,按照民族的“钦定”去用心地呵护将来相伴自己生死荣辱的那个女子。他平静地来到女孩子的家,迎出来的竟是古丽!两个人都惊怔住了,沉默,沉默,旋即是幸福而又傻气的笑,笑着,两个人的泪都掉了下来。
爱情的玄机那一刻灿烂无比。
2002年7月,去峨山采风,巧逢一对彝族青年的婚礼,新郎新娘幸福的笑容感染着我上前祝贺,多问了几句,新郎和新娘间这个动人的故事就震动了我。震动于民俗的威严,更震动于民俗钦定爱情的美妙。
【拾贝】
原来,男人和女人是一体的,降生的时候被上帝一分为二,散落人海。爱情,是相互寻找另一半的跋涉。而另一半,总是要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