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小萌,我们就像是两个平面里的两条平行线,分散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空。不曾交集,没有相遇。但是……王小萌我喜欢你!
开始注意你的那个夏天是我乌烟瘴气的高三。你穿着白色衬衫,干净、明亮,在一堆满脸青春痘的男生里格外耀眼。就像是我书桌上的薄荷盆栽。
那次,是作为平时几乎称得上是挂名的“学习委员”的我,被生病的班长委托收一下全班的数学作业。走到你面前的时候,你抬头对我笑,有点羞涩,带点无赖:“呀,我还没写!”
我愣了一下,将自己的作业本排在你的面前:“赶紧抄,别耽误我收作业。”
那时我就在想,你长的真好看呀!
后来,你请我吃了两大块的炸猪排,说是为了报答我的“不杀之恩”。我咬着炸猪排问你:“难道都没人接你作业抄的吗?”
你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谁会没事把作业借给我?甚至还有人劝过我,叫我干脆退学好了。你不知道,班长从来不收我作业的。这次……托你的福,数学老师可没罚我。”
听了你的话,我一下子就忧伤起来。是啊,高三这场仗打得隐晦而又如火如荼,谁都巴不得多一个人放弃,多一个人退学,自己好少一个竞争对手。可高考这条路上的遍地死尸,多一个少一个的,谁又看得出来呢?
我问你:“高中最后一年了,你都不打算再拼一把的吗?”
“我试过了,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有时候……我觉得他们说的挺有道理的,整天耗在这里消磨时光,还不如早早退学,提前找好出路算了。”你低头,不甘又落寞。
看到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竟然脑抽的一脸真诚地看着你:“那……我帮你补习吧。你这么聪明,只要比别人努力,一定可以的!”
就这样,你毫无征兆的闯入了我的世界,像是我单色青春里色彩鲜明的薄荷绿。
2.
王小萌,你的确很聪明,喜欢一些益智类的游戏。二十秒盲转魔方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惊艳。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此类比赛,自己动手制作的飞机模型还获得过全国大赛的一等奖。
可你总是偷懒不爱学习,仗着自己聪明的大脑肆意挥霍着青春,可是王小萌,你连书都不看一眼,怎么在这吃人制度的高中活下去?
为了帮你补习,我放弃了大量的复习时间,整天我在你的座位上。看到你这三年的课本崭新地还有墨香味儿的时候,我恨不得两眼一翻晕死过去。我从第一册开始,认真的给你讲解每一个知识点并监督你做题,简直比我自己复习还要用心。
可你还是死性不改的偷懒打滑。
我用笔悄悄你的头:“王小萌你别睡了,赶紧起来吧这道题做完。”
你拿着笔杆子戳自己的脸,睁着无辜的眼睛看那道长得让人昏昏欲睡的数学题。我拖着腮帮子看你——长相清秀、皮肤白皙,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好看极了!
一时间我看的有点入迷。
直到你把练习册推到我的面前,小心翼翼地问我“对不对”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这么做是没错啦,就是有点麻烦又容易错,而且高考的时候很有可能会耽误你做其他的题目”
你对我眨眨眼睛,一脸迷茫:“那我是做对了,还是没有?”
“虽然说是做对了,可是……”
“哎呀,没有什么‘可是’啦,作对了就好了嘛。”你笑得眯缝起来眼睛,像是吃了糖果的孩子。
一股挫败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算了!你能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你在来做一下下面这道题。”
“不如放学之后我请你吃炸猪排吧。”
“好的。但是你做不完这些题的话,炸猪排就全是我的了。”
听罢,你嫌弃的白了我一眼。
高三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之后,你摆脱了全年级倒数第一的“宝座”,前进了一百五十多名。班主任难以置信地看看你,看看成绩单;再看你,再看成绩单……如此循环往复。
你被看的窘迫,求救的眼神投向我。我远远地朝你摆手耸肩,表示我的无能为力,你的表情甚是苦恼。?
班主任在心不甘情不愿的夸奖了你一番后看向我:“宋小西同学,这次的考试你在全年级的排名里退步了整整八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八名意味着你可能会与你心仪的大学失之交臂,意味着你可能会面临不知如何选择大学的窘迫;意味着……”
我想说,我知道。
因为上一次班长退步三名的时候,班主任就已经用过这套说辞了。
王小萌,站起来,定定的看着她:“老师!宋小西同学是为了帮我补习才落下自己的课业的。你别怪她,这不是她的错……”
班主任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二话不说的把我拎进办公室里:“宋小西,你一直是个乖孩子,你跟老师说实话。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老师,我没有。”
“那你干嘛帮助王小萌补习?老师说句难听话你别介意啊,你们所有的任课老师都觉得王小萌他简直是无药可救。而且这段时间我也在考虑要不要劝退他。你用自己宝贵的复习时间帮助他,说白了就是在浪费时间!”
“……”王小萌,听你被说成这样,我真难过。
“宋小西,你听老师一句劝。上了大学以后,你还能遇到更好的男生,所以现在你就定下心来好好复习自己的,别在帮助王小萌了。你能答应老师吗?”
“嗯。”我很可耻的同意了。
当然,我也十分厚颜无耻地在他处办公室门口之后选择性的忘记了刚刚答应班主任的是什么了。
“哎,宋小西,你没事吧?”你紧张兮兮的问我。
我朝你一挑眉:“你觉得呢?”
“那……你还会帮我补习吗?”
“当然。我可不是一个半途而废、有始无终的人。”
其实,我的梦想是考入复旦。可以我现在的成绩,我的梦想有可能就只能是”梦想”了。单位放弃自己复习的时间帮助你,完全是为了你的炸猪排和你的脸!
对的!王小萌,我就是这样骗自己的——我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王小萌,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你的炸猪排。”
你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我无数次的被和老师谈心,甚至还为此请过家长。我在听着班主任添油加醋地拿我们之前互帮互助的“革命友谊”恐吓我爸爸的时候表情很是意味深长。
我拉拉他的衣角小声反驳:“我没有。”
可我爸在听完班主任愤慨激昂的长篇大论之后特淡定的驳问她;“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你又没看到他们两个做了什么令人不耻的事情。”
“在学习上互相帮助有什么错吗?
“更何况,就算是早恋又怎么了?我都没着急,你瞎操什么心,谁的青春期不是这点儿破事儿。你没有最多证明你青春过。再说,俩孩子成绩都挺好的,搞不好还一起上大学呢。反正,只要小西高兴就行!”
我被感动的要哭了好吗?亲爹!一定是亲爹!我一定不是捡来的……
3.
当你把你家地址给我要周末去你家补习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们在同一个小区里生活了五年,做了三年的初中校友。
可我不知道你……
这简直太可怕了!
你拍拍我的肩膀安慰到:“这根本没什么,要知道,差不多整个小区的人我都认识,单单你,我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王小萌,你还是别安慰我了。被你安慰完之后我更忧伤了。
当我跟妈妈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抱着大半个西瓜,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斜都不斜我一眼的说:“谁叫你整天窝在家里不出去。我看,你迟早憋死在你的小窝里”
“……”我觉得我有可能不是亲生的。
哦,对了王小萌,你妈妈说特别喜欢我。
当然,我也特别喜欢你妈妈――尤其是她做的糖醋丸子和红烧鱼。
我觉得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在帮你补习的这段时间里,我恬不知耻地每周末都去你家蹭饭,你妈妈总把红烧鱼,东坡肉这些好吃的摆在我面前;王小萌,你还带我走街串巷地把周围的小吃尝了个遍;尤其是你爸爸,在我替你补习的时候总是为我热牛奶,切水果,恨不得让我吃住都在你们家。
而且……?虽然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但你还是无数次地送我到家门口再离开,时间富裕的话还会留下来歇歇脚。
我妈对你比对我还殷勤。
我吃醋问:“妈,难道你就不担心我早恋么?”
“我担心这个干嘛?搞得好像有谁能看上你的!”
你们都走,我想静静……
我觉得我肯定不是亲生的。
那是我整个高中最快乐的时光了――夏月不离,星光不散,最重要的是……有你在我身边。
4.
面临高考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存在“假期”这种概念的。
所以在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在平安夜狂欢的时候,我们还在死气沉沉的教室里做整套整套的物理试题。
你依旧和这个高三格格不入,大口大口的嚼着苹果。
我不满地抬头看你,你像是读懂了什么,将剩下的半颗苹果塞进我的嘴里:“你吃么?”
我原本是打算将这半颗苹果取出来朝你丢过去的,但想想又觉得浪费,还是自己吃了。再顺手把一本化学练习册拍在你面前:“刚好,吃了苹果做套题来消化消化”
王小萌,你的进步飞快。
如今已经飞跃到了这年级五十名之内。
我很自然地将这一切都归功于我教导有方。
为了报答我,你的父母特意邀请我圣诞夜留在你家吃过晚饭再走。
好吧,我承认。
圣诞夜我会出现在你家门的真正原因是――我回到家后发现家门不仅是锁着的,坑货爹妈还给我留了字条:
亲亲小西,爸妈要去过二人世界了。家门钥匙我留给了萌萌妈妈。今天你就到萌萌家去吃晚饭吧。么么哒。
――你最爱的老爸老妈!
我果然不是亲生的!
圣诞夜这天我最大的收获是:你爸爸做的火鸡真香!
你把我送到家门口的时候吻了我的额头:“宋小西,圣诞快乐。我希望你可以幸福。”
我定定的愣在原地,惊愕的看着你。
我的模样一定很呆吧,才会引到你哈哈大笑,你边笑边为自己“吃女生豆腐”的行为辩解:“过西方的节日,一定要用西方的祝福啊。”
我恼羞成怒,自顾自地关了房门。没有送给你祝福,也没有同你说再见。
晚上,我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手指轻触额头的时候,似乎还能感受到你那个温热的吻。
当然,我失眠了。
5.
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你已经高出我三十多分了。
我甚感欣慰。
于是发短信给你――王小萌,祝贺你。顺便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你。不过……那是前一秒钟的事情了。
之后我就把手机卡丢掉,窝进了电影院里。
关于“青春”的典型一场接着一场的演,我就一场接着一场的看。
看《左耳》,看《致青春》,看《匆匆那年》,看《栀子花开》。
别人的世界花红酒绿,既高贵又优雅,放肆地青春着。
?会打架,会酗酒,会肆无忌惮,轰轰烈烈地恋爱。
但那都是别人的青春。
我的十八岁没有那么传奇――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一株像我喜欢的男孩儿的盆栽;一次叛逆着,做好与世界做打算的小倔强;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在我的青春里打马而过的少年;最后怀揣着永不褪色的薄荷绿和我单薄的梦想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