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我已查明,山下所聚集的江湖人士,有少林寺戒空大师、武当派玄明玄清两位长老、嵩山派刘伯生等并弟子数人,另有西域人士在附近出没,其中武当派和嵩山派已互通信件,想是早有预谋,戒空大师深居简出、行踪隐秘,那刘伯生也不经常露面,有事皆交给座下三个徒弟去办。孩儿谋算着,我们宋府虽豢养众多家丁,但却不是各大门派中高人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在防御工事上多下功夫,利用山中地势易守难攻的特点,或许可以阻挡一时。”宋锦言人还未进屋,声音便先到,原来这他并不如张妈妈所说的那般急着赶路,而是在山下盘桓了几日,暗中将各大门派的情况摸了个清楚,方才回家向父亲汇报。
宋清萧沉稳地点点头,宋锦言所说的他心里已有了预料,只是他没想到,连十几年未在中原露面的西域人士也会赶这个热闹,“一把飞鸿剑果然就让这些乌合之众蠢蠢欲动了。”
宋锦言到底年轻,不若他父亲般沉得住气,此时,他的脸上已露出焦急的神色。
“张妈妈还是没有朝颜的消息吗?”宋清萧自知不久的未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而女儿依旧下落不明,着实让他心焦。
宋锦言摇摇头,似是十分惭愧,“张妈妈已经多方打听了,可人海茫茫,二妹已失踪十六年,想找到她谈何容易啊!”
宋清萧此人,本是京城巨商家的独子,因少年时就做着惩奸除恶的大侠梦,投入当时以侠义闻名的花在飞门下,当起了他的关门弟子,后继承师业,在这深山之上守护飞鸿剑,他宋家的财产,便被他用来在全国各地建造宋府别院,豢养家丁,负责盯死各大门派和江湖人士的动静,是以这次,各大门派稍有动作,他就得到了消息。
“老爷。”宋夫人姚素兰不知何时已从内室由丫鬟搀扶着走了出来。
“夫人,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在屋里歇着,倒跑到这里来了呢?”宋清萧忙将姚素兰让在一把椅子上,转身又坐了下来。
“听说锦言回来了,我在屋里呆不住,就出来走走,顺便打听一下,可有朝颜的消息吗?”姚素兰和宋清萧的担心一致,都怕宋氏一门大敌当前,再找不到朝颜,怕是此生都不会有相见之日了。
宋锦言只是摇头不语。
宋清萧叹了口气,“夫人,我早让锦言送你和夕颜下山,一来为求避祸,二来你们母女也有个照应,三来夫人思念朝颜,下山后也方便寻找,可夫人就是不肯,唉!”
姚素兰垂下泪来,“老爷,我与你夫妻二十余年,怎会不知你是一个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男子汉,此次各大门派的高手已集结于山下,若不凶险,你也不会将夕颜送走。年轻的时候,我确因为朝颜失踪一事对老爷有所怨怼,但我何尝不知,老爷心中的悲伤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只是因为身兼重任,才不得不狠起心肠,守在这山上二十几年,只为了决战那一日做准备。”
宋清萧看着夫人病弱而苍老的面容,从心眼里觉得对不起她。当年,她姚素兰的大名可是比任何一个武林高手都响亮,江湖上谁人不知姚家的女儿是个姿容绝色的美人,慕名而来想要一睹芳容的人都要踏破她家的门槛。他就是被朋友强拉着跟去的,谁知她却偏偏看上了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他,死活求了她爹同意她嫁给他。成亲之后,她就随他来到了这深山绝壁之下,一代绝色就这样被埋没在清苦的日子中,一转眼就过了二十多年。
现在的她,完全没有一丝当年的风姿,久居深山的寂寞生活摧残了她的青春,磨灭了她的傲气,失去女儿的痛苦曾一度让她无法承受,如今,她只是一个病弱的半老徐娘,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曾经那双顾盼生姿的眸子,现下也带着疲惫的灰白色。
“夫人,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们的孩子。”宋清萧几欲哽咽。
姚素兰温和地笑笑,也许只有这笑容中承载的宽厚和爱意才像她当年的样子,“老爷,跟你相守一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也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孩子们,这既然是你的命运,那么作为你的妻子,我也要和你一同承担。只是,我唯一的愿望,便是想在有生之年见一次朝颜,看来也不成了。”说着,两行清泪从她枯槁的面颊流下。
“娘别哭,孩儿和爹爹一定会打败那些坏人,等事情过去后,孩儿就带娘下山,我们去找朝颜,我们全家一定会团聚的。”宋锦言虽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可还是做出信心满满的样子去安慰姚素兰。
“我的儿,你既答应了娘,就一定要说到做到,如果你和你爹出了什么事,娘也活不下去了。”姚素兰明知儿子在安慰自己,还是强忍心中悲痛,假装相信了儿子的话。
宋清萧看着自己未满二十岁、英姿勃发的儿子,心下叹气:常人在这个年纪,该是娶了妻生了子的,锦言既出身宋府,又如此天赋过人,若不是随自己住在这与世隔绝的山上,定能有门不错的亲事,只可惜他年纪轻轻,对人世的喜怒哀乐还没有尝遍,就要以身赴难,实在可怜!
宋清萧虽不舍,却也无可奈何:自己身负重任,自是责无旁贷,可惜就因为这份责任,他的身边已是无人能用,若非如此,他也断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以身犯险,担当这超越他年纪的重任。
“送夫人回房。”宋清萧鼻子一酸,强忍住内心的悲痛,目送着姚素兰走进内宅,这才好不容易没有掉下泪来。
“父亲,我回府之后,已派人将上山常用的路堵死,不熟悉的人定是看不出来的,另外,山下那条狭窄的通道,也安排好了巨石阵,父亲大可放心……”
宋锦言话还未说完,已被宋清萧搂入怀中,平生第一次,他感受到了父亲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