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卿奔了数日,终于回到嵩山,找到同门的师兄弟一问,方知他师父刘伯生也是几日前刚刚回来的。
徐怀卿正要去掌门人的房间,途中却遇到了师弟张思卿。原来那张思卿自随师父上山中了瘴气之毒后,便总觉气血不畅,周身经脉穴道时常打不通,自知帮不上师父什么忙,于是摸索着下了山,想跟师父师兄们会和之后再一起回嵩山,却没想到在山下等了小半个月,也不见师父的踪影,就连一同上山的各大门派,都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以为师父遭遇了不测,只好马不停蹄赶回嵩山,向掌门人汇报情况,掌门人见大事不好,忙调派人手,准备前去搜索,谁知道大军正要出发之时,刘伯生便带着贾永卿回来了。
掌门人关切地问起讨贼的过程,刘伯生只说奸人已死,详细的情况,他却不愿多说,可见这杀人的事,就算是惩恶扬善,亦叫人内心难安,掌门人见状,也就不再多问。刘伯生一回来,就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研究武功招式,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他倒是十分勤奋。
张思卿一口气把师父的情况都报告给徐怀卿听,没想到却见二师兄频频摇头,不免心下生疑。他本是个直肠直肚的人,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跟藏头露尾的人说话,此刻见二师兄唉声叹气,便忍不住想问个明白。
徐怀卿将和张思卿分别之后的经历讲了一遍,只是把宋朝颜和宋夕颜是同胞姐妹的事略去不说,他担心飞鸿剑之争早晚又会重演,若那些夺剑之人知道宋朝颜有个不会武功的妹妹,只怕要动歪脑筋。
张思卿听过之后,似有不信,他也是自小被刘伯生抚养长大的,在他的印象里,师父虽算不上是个大英雄,可对掌门人谦恭有礼,对弟子平和严谨,怎么说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
徐怀卿见师弟犹犹豫豫,知他还在怀疑,当下也不多说,只求赶快将此事禀告掌门人,好教掌门人来主持公道。打定了主意,他便径直向掌门人的寝室走去。
嵩山派的现任掌门人,是个极爱安静的人,因此他特意挑选了院落中最偏僻的房间,和其他人都不在一处。徐怀卿穿过众弟子的寝室,再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才是树木掩映下的掌门人的住所。
平时若是没有特殊的事情,任何弟子都不得随意踏入掌门人的领地,因此,徐怀卿也很少来这儿,今日,就是那特殊的情况。
徐怀卿边走,边感叹此地真是难得的清幽所在,一片树林,便将弟子们练功时的喧嚣之声隔绝在外,作为掌门人的起居之地,倒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穿过树林,有一座简朴的小屋,掌门人应该就在那里。徐怀卿将衣衫略一整理,即谨慎地走了上去。
门开着,屋里静悄悄的,徐怀卿伫立门口,朗声道:“座下弟子徐怀卿有要事求见,望掌门人允许弟子进入室内。”
掌门人没有回答,徐怀卿又将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可依然没有任何回音,他只道掌门人不在,亦不便进屋,只好到别处寻掌门人去。
辅一转身,正见师父刘伯生向自己走来,虽略感尴尬,倒也不得不迎上前去。
“怀卿徒儿,你回来啦?”不等徐怀卿开口问安,刘伯生倒满面春风地和他打起招呼来。
“是,师父,徒儿回来了。”徐怀卿一低头,依然十分恭敬地回答师父的问话。
刘伯生看了看徐怀卿,又看了看掌门人的寝室,脸上写满了疑惑,“怀卿徒儿难道不知道弟子们是不可乱闯掌门人的领地的?你若有事当先向为师说明,再由为师转述给掌门人才对啊!”
徐怀卿连忙点头称是,心里只想快点抽身——今天师父这副样子,总让他觉得哪里怪怪的,心中有种不安的预感。
正待要走,徐怀卿忽见师叔师伯们正结伴向这边过来,他知道今日是走不脱了,与其躲躲闪闪,不若光明磊落地承担私闯掌门人领地的过错。
“伯生,怀卿,来得真早啊!”打招呼的是徐怀卿的师伯,也就是刘伯生的师兄陈相生。
嵩山派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门中弟子但凡是无家可归的,都要由师父取名,而同一代弟子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由掌门人规定好了的,因此近两代的弟子中,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生或卿的要不就是孤儿,要不就是弃儿,他们把嵩山当做自己家一样,而门中弟子也就有如他们的亲兄弟。
徐怀卿知道师伯一定误会了,以为是他师父把他带到这里来的,因此才没有训斥他私闯掌门人禁地。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进去吧!”陈相生作为同辈里的大师兄,到哪里都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徐怀卿弯腰行礼,待每一个师伯师叔都走进掌门人的房间之后,才转身离开。
一路上,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无论从哪方面,他都想不出他师父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那日在宋府,师父明明看见了他,也肯定能猜出他带着什么人逃走了,一别数日,师父刚刚怎么一句询问的话都没有呢?另外,自他有记忆开始,师父从来都是严肃而冷淡的,今日怎么会主动跟他打招呼还那般热情呢?徐怀卿真觉得,此次回来,他师父浑身上下,都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正疑惑不解地走着,身后突然有几个身影夹杂着疾风向他抢攻而来,若不是他反应敏捷,恐怕已挨了好几掌,待他闪过那些人的攻击,回身去看时,只见刚刚在掌门人屋外遇见的长辈们悉数站在那里,正在对他怒目而视,那眼神,全然不是昔日疼爱他时的模样,他们瞪着他,倒像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这些人里,唯有刘伯生,他徐怀卿的师父,脸上是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的,看到这神色,徐怀卿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