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况的心像被很细很细的针轻轻地扎了下,又疼又酸,阳光明媚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淡淡的哀伤。他抱了她一下,松开,让她舒服地靠在是椅背上,摸她的头顶。
“睡吧,我不难过。真的。”
“别回去了,我不想看你挨揍。”白末的眼睛不停地眨啊眨,声音越来越小,“我想去看看海,很久没有看过了……”
萧况看白末的眼睛合上,终于舒了口气。这一天一夜,他过得提心吊胆。韩枭打了数个电话,他都以白末精神不好,给她打了镇定剂,还没睡醒搪塞过去。他那边大概也是真有事,居然一点也没有怀疑他。本来以为弄走了萧云风那小子,李安和王思明也会走,谁知道……
“妈的!”萧况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嘴里咒骂着。想起来他就窝火。根正红苗的红三代,比起萧云风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一路飞车回到医院,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给白末输液。躺在病床上的人比第一次见还要纤细、憔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胳膊上的伤口结了痂又被蹭掉,上面有干涸的血迹。她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不让自己好过。
针尖刚扎进白末的皮肤,她突然惊醒,眼睛睁得大大的,下意识就要挣扎,往后退。
“末末……”萧况被她这副惊恐的样子震慑到了,他按着她的手,叫她的名字。好在,她马上恢复如常,安静地躺下。
萧况给她扎好针,固定好,将房间的温度调高一点,才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摸摸她的头,哄她:“把眼睛闭上,很快就睡着了,你需要休息。”
“这里是医院……”白末对消毒水的味道很敏感,虽然这间房不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也没有白色的床单和被子,她还是可以一口肯定这里就是医院。
“我的医院,安心睡吧。”萧况一眼就看出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安,继续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安抚她。
“你陪我说话吧。”白末侧了侧身子,脖子往毯子里缩了缩,眼睛盯着床单上的菱形格子,落寞地说:“我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梦到很多死去的人,血淋淋的……”
萧况眉眼闪过郁色,酝酿片刻才开口:“末末,枭子他只是太在乎你。他和郭苗苗不是你想的那样……”
“在不在乎又有什么关系呢?”白末的声音虚无飘渺,似在喃喃自语:“他只要还是韩枭,我只要还是白末,终究不会有好结果的……”
“末末,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萧况收回手,目光深沉。他好像是在看白末,又好像是透过白末看其它的东西,很遥远。
“曾经有个千金大小姐爱上了一个穷小子,为了他,她不惜背叛了自己的家族,和他私奔。私奔后的日子艰难清贫,可是女人从不抱怨,她觉得只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就是幸福的。可是男人有野心,他不甘心过这种平凡的日子。他开始有心接近公司老板的女儿,想尽办法讨她欢心。终于,他得手了,能和老板的女儿结婚了,却被人发现了已婚的事实。为了安抚他的新欢,他很快提出离婚。女人不肯,他便打她、骂她,羞辱她。那时候女人怀了孕,在一次暴打过后差点流产。男人却没有丝毫怜悯,甚至后悔没有出手重点,害得他还得费心解决她肚子里那块血肉。”
萧况苦涩地笑着,伸手摸了摸白末的头发:“你说那个男人是不是禽兽不如?女人最后从医院逃了,躲到一个荒凉的小镇上。她拼了命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却连那个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白末闭了闭眼,长而卷的睫毛像蝴蝶扇动着翅膀。萧况故事里的那个孩子一定就是他自己。不管他的生父出于何种原因找回了他,曾经的伤害是抹不去的。更何况,这伤害一直没有停止过。
“你知道李安和王思明是什么人吗?”萧况没有再接着讲那个故事,他勉强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们家里的老人全在部队身居要职。这样的背景很干净吧?可是他们又都做了些什么?开豪车,住豪宅,喝酒赌博玩女人。他们不是黑社会,照样仗势欺人,惹事生非。谁的头上没两条人命?不过是有钱有势,压下来了。末末,凡事不能只看表面,知道吗?”
“枭子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干净的人。你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你的笑容很纯粹。就因为你太干净了,所以才接受不了你身边的这些人和事。因为他们杀人,你便不愿意与他们在一起,排斥他们,可是你又摆脱不了,所以很痛苦。你放纵自己,只是想逃避,对不对?”
白末静静地听他说出自己的心声,慢慢闭上眼。干净?她怎么会干净呢?不管在哪,总有人因为她而丧命,她的双手,何曾不是沾满鲜血?她早就不是三年前的那个白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