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风看着棋盘上精妙的棋局,再思量着顾倾城空中的话语,心中顿悟,立刻转头向门外看去,可是那门外除了一院的午后光景,已并无其他。
“她知道了?”莫清风喃喃道,一向神情冷然的俊颜,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但随即,他的情绪又立刻沉静下来,他思索着:“也许顾倾城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她绝对不可能知道五月七日的计划,而且她今日上门与我对弈,便可以看出,她不会拆穿自己的身份,至少……目前不会。而明日,就是五月七日计划实行之日,只要明日一过,那么无论自己将是怎样的结局,都已无遗憾。”
想到这里,莫清风微闭双眼,想起师父临终前对自己的交代,叹念道:无论对错,权当是报答师父的抚育教养之恩了。
而此时,走出崇德武馆的顾倾城,回头看了看崇德武馆紧闭的朱红色大门,轻轻舒出一口气,但愿,但愿自己今日的所为,能有作用,若是真的无用,那么今日自己的努力,也不负自己与他半年多的师徒情谊。
只是,如果他真的执迷不悟,那当真就是可惜了……
日暮已至,崇德武馆棋室里,衣着白衣的莫清风依旧是盘腿坐在那软榻之上,目光落在那刚刚的棋局上,像是看得专注,又像是思绪飘到了别处。
玫瑰端了几碟小食,从门外踏了进来。
此时的玫瑰,褪去了平日在百乐门的妩媚打扮,穿着一件淡红色的西装,搭配着白色的裤子,长发拢在耳后,露出精致的耳垂,耳垂上点缀着颜色温润的珍珠耳钉。赫然与平日舞台皇后的她风格气质迥异。
走进房间,看见莫清风仍旧毫无察觉地看着那棋盘,心中有些纳闷,以莫清风的警惕性,别说是走进屋中,就算是在门外就应该被察觉到了,今日是怎么了,竟专注成这般?
玫瑰将托盘放在桌上,向莫清风走去,直到走近了,莫清风才察觉到玫瑰的到来,抬起头看着玫瑰淡淡道:“你来了。”然后又低下头,目光落到檀木棋盘上。
看着莫清风专注的样子,玫瑰有些奇怪,便也低下头去看那棋局,看了一两分钟,玫瑰开口道:“你是那执红棋之人?”
莫清风摇摇头:“我,执黑棋。”
玫瑰听了,脸上露出惊讶地神情道:“那执红棋之人是谁?竟能逼得你与他和了这盘棋?”
“顾倾城。”莫清风淡淡然道。
“她?”玫瑰眼中的惊讶之情更甚,她惊讶的不仅是顾倾城的棋艺,还惊讶她为什么会来这崇德武馆与莫清风下这盘棋。
“不错。”莫清风的语调很平静,语速不急不缓道,“她与我下了两盘棋,两盘都是和棋。棋局甚为精妙。”
“哦?”玫瑰挑眉看着莫清风,等待着莫清风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这两盘棋局,都有名称。”莫清风果然有继续说道,“第一盘棋,***丕藏约’,是为讽刺前朝政府因为西藏事务,与大不列颠政府在春丕赔款求和的时间,而眼前这盘棋,叫‘割地酬俄’,是为讽刺前朝政府将华夏国苏江,泰门以东悉数割让给俄国的事件。”
玫瑰看着眼前语气平淡地莫清风,没有说话,但是她看向莫清风的眼神,却凌厉起来,凌厉之余,还有一丝深切的失望之意。
莫清风此刻虽没有抬头看着玫瑰,但他却清楚,此时的玫瑰,该是一副怎样的神情。但是,他还是语气淡然,不疾不徐地继续道:“这些,都是国耻也。”
“好了!”玫瑰语气凌厉地打断了莫清风的话,眼神中又一丝逃避躲闪的意味,“你先把桌上的东西吃了吧,我有事就先走了。”
“南筱。”莫清风出声道。
这时,正要转身往外走的玫瑰,忽然停住了脚步。
南筱?这名字,到底有多久,没有听人叫过了?自从她加入了复国会那天起,她就是玫瑰,她既是百乐门的舞池皇后,又是复国会的心腹骨干,至于南筱,早在那场火灾中,就已经死了!
南筱这个名字,代表的过去,实在太过美好,美好的,她都不忍去回首。现在的她,是在那场大火之中浴火重生的玫瑰,是属于复国会的玫瑰,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成为自己为之奋斗的复国会的绊脚石,包括……莫清风!
对于莫清风的的话,玫瑰并没有回头,她直视侧过脸,对莫清风正色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女人使了什么手段,让你有了这些想法,但是我想要你记住,是你的师父给了你第二次生命,而你的师父,是复国会最出色的臣子之一,希望你能像他那样,到死,都忠于你的组织。”
看着玫瑰的背影,莫清风没有说话,直到玫瑰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莫清风才走下软榻,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玫瑰端来的精致的小食,虽然此刻的莫清风毫无食欲,但他还是拿起了筷子,将那些餐点送入口中。
一边细嚼着食物,一边在心中叹念着:到底,她还是被仇恨蒙去了心智,回想起那个从前天天跟在他身后,甜笑着唤他“清风哥”的南筱,真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莫清风一生心性淡然,却不想,卷入这场斗争之中,看着玫瑰凌厉的样子,他忽然就想起四字——物极必反。就像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圆满了,马上就要亏厌,树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马上就要坠落。而她的心中,却已被仇恨填满,而让她失了判断,这样下去,那必将自食恶果的。
但他改变不了她,也阻止不了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的结果不要太难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