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浅忧的目光只是略过宇文泽和慕容若寒送来的、如今放在衣柜里的礼服,最终穿上的还是一件不亮眼且偏向保守的白色晚礼服。她下楼时,所有人已经在等待。
米雪柔第一时间冲上来,一个劲地夸赞,慕容若寒微微失落却也无奈,谁让林浅忧总是那么不按照一般套路出牌。这种出乎意料,倒是让宇文泽好受些。
林浅忧有心观察了所有人的着装,发现居然是清一色的男装黑燕尾服,女装白晚礼服,米雪柔打趣说:“要不我们都先去拍张婚纱照,放房间里养养眼也好啊!”林佑轩笑着说丑拒打击她,白梓辰看向叶悠儿,叶悠儿立刻羞红了脸,林浅忧和慕容若寒没有反应,宇文泽作为多余人默默地先走了出去。
米雪柔才后知后觉地拍自己的嘴,责怪自己多嘴。礼堂附近车水马龙,拥堵得连行人都难以穿过车流。夜羽烨着一身黑色燕尾服在门口招呼客人,挺直着身板更凸显出他身材修长,只是一成不变的面无表情,让客人那些道喜的话都噎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林浅忧顺着人群一点点向前靠拢,忐忑的心情愈演愈烈,慕容若寒拉着她的手感觉到了她手心的薄汗,紧了紧给予她力量。
林浅忧看着他微微一笑,已是极为客套的笑容,再回头正对上夜羽烨的黑眸,他无话地看了一眼他们紧握的双手,林浅忧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慕容若寒不悦地加大了力道,面上若无其事地说:“恭喜夜少爷双喜临门啊!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夜羽烨早移开了目光,回道:“同喜。”
没了后话,身边的夜父招呼他们进去,慕容若寒不屑冷哼,冷眼一撇擦肩而过的夜羽烨,招摇地牵着林浅忧进去了,现在的她全依着他,仿佛根本不存在刚才的那一下反抗。
林浅忧一进门就看见最前面的林叔,走过去叫了一声“林叔”,看他焦急张望的样子,问:“林叔在找什么?”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大小姐也不知去哪儿了,婚礼都快开始啦,她衣服都没换,妆也还没化呢!?”
林浅忧抬手无意拂过鬓前的刘海,竟有一瞬间的妩媚,她却淡淡道:“林叔是在开玩笑嘛,你的大小姐我可不就在你面前。”
林叔哀嚎:“我的小祖宗啊,这种时候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说的大小姐是林忆念大小姐啊!”
林浅忧含笑问他:“那她是大小姐,我又是是谁啊。”
“您……”林叔打咯噔,知道她在戏弄他又怕说错话,“您当然也是我的大小姐啦!”
林浅忧嘟嘴,不满的样子还带有几分撒娇的意味:“那可不行,一山不容二虎,林家也不能有两个大小姐。”
林叔无奈,哭笑不得,“那好,您是大小姐,她是……是……”
林佑轩看着他踌躇纠结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插嘴道:“林叔,忧儿的意思是让你称呼林忆念大小姐,至于她嘛,忧儿,和以前一样。”
林叔失笑,被这突然的殊荣没得哑口无言,看着浅笑的林浅忧,更是为她感到由衷的高兴。他本能亲眼看着长大的忧儿,就应该像现在眼前的花季少女一样阳光。
林浅忧握着他苍老布满老茧的手,心里亦是难言于表的感谢。
击垮林氏时,是多亏了他将合伙投资的客户资料拿给她,林氏股份在不知不觉中转移到她手上,也少不了林叔搭桥引线的功劳。
“哝,你的大小姐来了。”
林忆念缓缓走进,第一眼落在林浅忧披肩发上的黑色发夹,绽开的紫罗兰栩栩如生,盛开在眼里,刺痛达入心间。
“你的发夹……”
林忆念愣在了当场,其他人都不明所以,林叔又在一边不停催促,“大小姐,赶紧去梳妆打扮吧!”
林忆念仿佛没有听到,目光始终盯着那个再眼熟不过的发夹,林浅忧任由她打量,面容带笑,看着她麻木地被林叔带走,看着她依然片刻不离的目光,看着她最后忍不住落下的晶莹的泪水。
宾客差不多齐全,粉粉开始入座,林浅忧这次参加只是以林氏千金的身份,而亓氏集团的代表人正是庄枂翔。
她在他身边坐下,目视前方准备礼仪就绪的神父,嘴上却对庄枂翔轻声说:“决定了吗?”
庄枂翔知道她指什么,坚定地一点头:“决定了,我绝不允许玖玖嫁给别的男人。”
“好,必要时我会帮你。”
林浅忧的目光一直不曾落在他身上,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他眼底的紧张和慌乱。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一切都已经妥当。夜羽烨和伊飒走上礼台,分别站立在神父两侧,静候神父庄重地说完祷告词。
他们俊拔的身姿,平静的神色,仔细辨认竟带着几分神似,眸光深沉,都没有带着合于心意的喜悦。
对比他们的安静,林浅忧身边的庄枂翔已经开始紧张,仿佛是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她的呼吸竟也变得急促不安。
很快,神父宣布欢迎新娘出场,夜玖玖一人在鲜花和众人的掌声中登场,她原本就耷拉着的脸在经过庄枂翔又对上他同样泪水盈眶的双眸后瞬间落泪,哭花了脸上的妆,脚步却不再为他逗留,庄枂翔试图去抓住她的手也只是悬留在半空中,眼看着她将她的手放入伊飒递来的手掌心。
夜玖玖站定后,整个空旷的大礼堂突然一瞬间的死寂,所有人面面相觑,而后才发现异样,林忆念久久没有出现。
顿时像炸开了锅似的,全场议论纷纷,有说发生了什么不测,有说事到如今又突然悔婚逃婚,揣测尺度愈来愈大,再下去大概会成为一种不可控制的谣言。
林浅忧看到夜羽烨冷静地和神父低语了几句,便缓缓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神父为了稳定大局,向大家高声宣布着:“想必林小姐有事耽搁了,良辰已到,为了不错过另一对新人的吉时,我们还是先开始吧。”
又是一段冗长的祷告词。
有事耽搁的理由并不能让人信服。若真是耽搁,大可以等,于是各种猜想又开始频频升起。
同时,林浅忧本想站起来,直至夜羽烨漠视走过她身侧,才明白他找的是林烁伟,她只好顺势动了动,好在没有人发现。
他说:“林叔叔,你有看见念儿吗?”
林烁伟疑惑地看着他眉头微蹙,不解:“她不是还在换婚纱吗?”
夜羽烨轻咳,道“林叔说,她不见了。”
“什么!!!”
林烁伟是一脸的震惊,看向身旁的穆巧依,她猛然站起来,冲过来询问,安蓝,林佑轩,米雪柔等人也是不小的惊讶。
不得已,夜羽烨仿佛是踩着极为沉重的步伐走到林浅忧面前,目光看见了那个发夹,拂手抢了下来,随手一丢,说“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留着有什么用”,无视她吃惊恼怒的神情,低头俯视她,轻声问:“是不是你干的?”
这一问问的林浅忧也是一怔,瞬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又不禁撇嘴冷笑,站起来毫不畏惧地直视他质问的视线,同样用只十步内听得见的声音说:“伊飒都已经妥协双联姻,我又何必破坏你们的婚礼?”
“那么他呢?”
夜羽烨的目光有意撇向身边专注着另一场婚礼的庄枂翔,她想说那是他的事,她并不想多干涉,也希望夜羽烨不要插手,毕竟家族联姻和妹妹的幸福,他总应该知道怎么抉择。
但话还没说出口,眼看着夜玖玖已经违背心意地说出“我愿意”,那贵重小巧的戒指也即将套上她娇俏的无名指,拴住她后半生幸福,庄枂翔受够了在等待中的煎熬,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了上去,放手一搏。
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达到夜玖玖身边,快速抓住了她的手腕,同时拍掉了伊飒手里的戒指。戒指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线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场面一阵唏嘘后又乱成一团,大概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抢婚激起了兴趣。周遭的嘈杂却丝毫没有影响相拥而泣的两人。
“阿翔,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夜玖玖哭的似梨花带雨,庄枂翔更是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夜羽烨的心情也是糟糕到了极点,他黑着脸想走过去,又被林浅忧拉住,他侧过身看她,她摇摇头。夜羽烨无奈地叹气,选择了任他们胡闹。这时一直沉默的慕容若寒脸色铁青,阴郁的气场令刚褪下去的冷气更寒了一番,他握住林浅忧的手,拽着她松开夜羽烨的手臂,自然而然地垂下,就再也没有松开过。
可夜羽烨一人地默许并不能怎么样,夜父夜母召唤着礼堂里的保安警卫抓住突然出现的庄枂翔,以保证婚礼的正常进行,结束这场闹剧。庄枂翔带着夜玖玖不断逃脱,她站在他的身后,突然间庆幸他杀手的身份,虽然此刻他们处于危险中,可他们在共苦中,紧紧相握的手也能将甜蜜的情绪延至全身,有身边这个男人在,她还有什么可以惧怕的呢?
庄枂翔一个人足以加剧场面的暴动,所有人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场抢婚的发展趋势所分散,根本无暇考虑到另一位新娘林忆念的去向。
被调遣来的保安警卫越来越多,这场闹剧状似很快就会被平复,林浅忧等了许久许久,依旧没有等来“紫寒帮众人”,猛然惊觉该不会庄枂翔打算凭借他一人之力孤注一掷。
就像是所谓的说曹操曹操到,一波黑衣人转瞬涌入礼堂,金山游侠刚放下为庄枂翔会失败而担忧的心,却忽然听到一个枪击声,一道血红色的痕迹赫然映在了雪白的墙面上。
她心惊,这竟然不是紫寒帮!
突然闯入并大肆击杀在场人的黑衣人究竟是谁还是一个未知的谜,而8他们一干人都站在礼堂最前侧,一部分人走向庄玖,其余人一下子分散开来,就近的就是冲着他们来。
黑衣人来的气势汹汹,竟然连夜羽烨都措不及防,林浅忧看着他们步步逼近,突然意识到林忆念的失踪,应该就是他们从中作祟,她正想把她的想法告诉夜羽烨,恰巧看见他挪了挪步子,挺直了腰板挡在她前方。
那一瞬间说没有感动是骗人的,可慕容若寒也转身紧贴她后背,前有夜羽烨,后有慕容若寒,她的安危便是等同于十成的把握,但她担心的是林烁伟和安蓝的安危。
虽说林佑轩是男人,按理应该由他保护女人,但米雪柔作为杀手,她的身手足够保护他们两人的安全。
林浅忧将头向后仰,在他耳边说:“寒,你快去保护我父母亲!”
“小语!”慕容若寒不悦地唤她名字,以前的她,最需要和信任的,就是站在她身后的人,可如今,她竟然要他走!他挤眉弄眼示意她还有前面的夜羽烨,她淡淡道:“他还有他的父母要保护。”
慕容若寒只好作罢。
他离开后没多久,夜羽烨亦向着夜父夜母一点点挪去,林浅忧谨慎地躲避来自八方的子弹,就近空手撂倒黑衣人夺下那人手里的枪,却被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一只脚绊倒。她急忙一个旋转倒地,电光火石之间,她没来得及开枪射向在她十步开外的黑衣人,一记枪声过后那人已经倒下。
随即递来一只干净修长的手。
林浅忧抬眸,是夜羽烨。她犹豫不决地将手递过去,借他的力道站起来。这一次,她没有道谢的打算,她以为在他再赶到夜父夜母身边之前,她不会有时间和机会开口。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夜羽烨始终没有离开,甚至几乎寸步不离她。
而不远处,只剩下几个根本没有实战经验的警卫保护惶恐中的夜父夜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