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预兆的，夜羽烨在林浅忧耳边轻轻说：“你能想象得到爷爷对我有多重要么？”
沮丧的话配上他的憔悴，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颓废。
夜羽烨虽然平时都是懒懒散散的样子，但无时无刻不显露出他的神秘不羁，不可一世的举止更是他自信、对任何事都有把握的体现。
而现在，不仅被酒吧的小混混打得一身伤，还需要最不懂安慰的林浅忧来安慰。
林浅忧突然明白了，夜羽烨找她是有道理的，她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办好：听他倾诉。
林浅忧点头，双手慢慢搭在夜羽烨环在腰上的手，声音轻到她自己都快听不见：“我懂。”
“不，你不懂。”夜羽烨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带着丝丝忧伤，依旧遥望远方，“爷爷，对我来说，就像是……唯一的亲人……”
林浅忧一怔，又不相信地笑着说：“怎么会。你不是还有父亲母亲，还有你亲妹妹夜玖玖呢？！”
“不，他们都不是！”
夜羽烨虽用着平淡无奇的语气，但林浅忧听的出来话里的不满。
她微抬头看着那张依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俊脸，他貌似很讨厌夜父夜母以及夜玖玖，甚至是恨。
之前偶尔提到夜父夜母，他的脸色都不好，而说到夜玖玖时，他甚至刻意隐忍他说不上恨但确实怒的情绪。
林浅忧没有说话，她已经做好了倾听的打算。
夜羽烨继续说道：“他们一直想要的是女孩儿。”
他们，指的便是夜父夜母。
“刚刚生下我的时候，他们丝毫没有愉悦的心情，没过多久，真如他们所愿的生下了女儿，也就是我的亲妹妹，夜玖玖。他们称心如意，更是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邀请所有的亲朋好友来给夜玖玖庆生，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我的存在，那也是我出生一岁时……”
“他们以为我一直不知道，我也是偶然一次听别人说起才明白的。后来的十八年，他们对她十分偏爱，甚至可以说是百分百的宠爱，根本没有在乎过我，有时候都能做到无视我。”
夜羽烨自嘲地笑笑：“那时候我傻傻以为是我做错了事情让他们生气以至于不理我，可尽管我再怎么努力，把所有事做到最完美，他们始终看都不看我一眼。”
声音不悲不喜，话语却让人听起来黯然神伤。
大概他沉默，就是因为他能控制声音不改，但语言会暴露他的情绪。
“有一次，我在学院里听说有别的男生欺负夜玖玖，不假思索地一个人去挑战了他们一群，不论输赢，我的手腕擦伤，他们本来要帮我包扎时，夜玖玖却突然出现，拿着一张我不知道得过多少次的荣誉在他们面前搬弄，可他们居然不断地夸奖，赞美的话是我从来都没有的，甚至那时都忘了我，为了他们宝贝女儿而受伤的我。在我心灰意冷时，一向宠我的爷爷走过来细心地帮我包扎。还好爷爷对夜玖玖和对我不一样。”
林浅忧接话：“爷爷很重视你。”
夜羽烨轻轻一笑：“对啊，连你都看出来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爷爷从小就开始培养我，对我的要求很严苛，小时候还羡慕夜玖玖有他们宠着就能快快乐乐的，爷爷偏爱我却总是那么严肃，现在想想还是谢谢他的严厉，才能教养出现在的我，虽然我的优秀他们看不到，但只要能让爷爷欣慰就好。”
“只是，爷爷他已经离开了，再也不可能回来陪着我。这样一来，在那个所谓的家里，我更像是……多余的。”夜羽烨说完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天空，眼里满是眷念和不舍。
林浅忧冰凉的手握住夜羽烨同样冰凉的手背：“因为你觉得你是多余的，所以你才会和轩哥哥他们一起住是嘛。”
“嗯。那套别墅本来是我为了轩买下来的，泽认为轩一个人住太冷清，就搬了进去，后来我也同意了，原因他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他们知道……你的事么？”
夜羽烨摇头：“泽知道我和他们的关系不和睦，但我也没和他讲过，轩是一点都不知情。要不是爷爷的事，大概我根本不会说出来。”
林浅忧勾起一抹笑容在嘴边，“那还好有我陪你，不然你随便找个人说不成？”
夜羽烨也笑着道：“是啊，我还真得感激你来的正是时候，不过那么晚了，你怎么还有跑出来找我？”
林浅忧一怔，疑问：“不是你打电话找我的嘛？”
“我？”夜羽烨停顿思考了几秒，“大概我喝醉了，模模糊糊地点了你的手机号码，又挂了。”
“……”
林浅忧无语，还真是巧啊，随便一点就刚好是她……
林浅忧突然微蹙眉，头蹭了蹭夜羽烨的下巴，引起他的注意，问：“话说爷爷怎么会突然重病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嘛？”
“爷爷其实很早之前身体就不好，只是表面上是看不出来而已。”
林浅忧心一紧：“这么说爷爷之前都是装作没事的样子？”
“对啊，本来他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怕你去找他却发现他生病，结果你根本没有想到过去看看他，他本来就不想让你知道，他认为这样也好，只是我明白他的自欺欺人，才从别墅里把你带出来的。”
“爷爷……”
林浅忧突然打开夜羽烨放在她腰间的手，转过身反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胸口，夜羽烨小小诧异过后再一次抱住她，紧紧的，恰好的身高，林浅忧的头正好顶着夜羽烨的下巴。
林浅忧闭上眼，湿润的眼睛告诉她又想哭了。
明明说好下葬那天是最后一次流泪的。
闭着眼，告诉自己不哭。
因为夜荣华想留给她的是他给她带来的快乐，而不是因为他的死给她带来的悲伤和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