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
吴擎等一众人,站在厅堂之中,气氛安静而沉肃。
就在方才,大将军抱着昏迷不醒的韩叶,一脸冷凝,风尘仆仆地赶回府。进门就焦急地吼着让吴风速去请洛神医。
府中众人一看情况就知道韩姑娘出了事。这段时间以来,大家都或多或少看到听到了自家将军在忙活什么,也知道今日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本都抱着满心的憧憬,构想着这位将军府的未来女主人是何德何貌,却不想,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
距离洛神医进来,已有一段时间。然而大将军的卧房之中却未传出任何吩咐。房外的每一个人,无一不忐忑,五一不担忧。
“韩姑娘这是中毒了。”洛神医面色严肃地说道。
“是何毒?可好解?”衡渊连忙问道。
“此毒名为‘迟暮’,不慎服下后并不会立刻发作,且无任何不适症状,令人难以察觉。中毒之人十天半个月后会突然毒发,反应十分猛烈,瞬间伤及五脏六腑,足矣让人疼晕过去。”
衡渊只觉得一颗心抽痛不已。他没想到韩叶是因剧烈的疼痛而晕倒过去,一时间面色更为冷寒,紧紧握住了韩叶留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
“大将军,暂时可以不必担心。这毒,在韩姑娘昏过去后,也类似于进入了休眠。只是等她再次醒来,怕就要继续受脏腑之痛。”
“那就劳烦洛神医,尽快帮我找出解叶儿毒的方法。”说罢,衡渊薄唇紧抿,原看回了床上双眼紧闭的女人,专注的眼神下,是他刻意掩盖的慌乱。
然而洛神医并未走。他默了一会,继续说道,“不瞒大将军,这‘迟暮’由十九中种毒草、毒虫配置而成,不同的配制顺序,解药也不同。并且解药本身也带有致命的毒性,若是吃了不对的解药,只会……立刻死亡。可韩姑娘这毒最多能撑三天,老夫实在无法按时配出解药。就算是以身试药,也要等十天半个月的发作期,根本来不及。”
衡渊一张脸瞬间变得铁青,他压下心中的极度不安问道,“若是找到下毒之人呢?”
“只要能拿到制毒的方子,我就有把握治好韩姑娘。”
“好。”衡渊霍然起身,“劳烦洛神医帮我稳住叶儿的病情,我一动竭尽所能,找到方子。”
屋外的一众人只听到大将军卧房的门倏地打开,正打算上前问问情况。只见自家大将军刚出卧房,便使了轻功飞身而出,瞬间就没了影。虽然洛神医还在房中,可这些人哪敢擅入将军的卧房询问,只好满心不明所以,继续原地待命。
衡渊很快,就到了一叶。
找的人,自然是吴月。他将韩叶最近半个月的行踪都打探了一番。吴月仔细回忆,生怕漏掉什么,一番陈述后,有一件事引起了衡渊的注意:那便是十天前,韩叶去芝兰别苑找大公主夏盈,而后遇到了夏迟的事。
不知为何,衡渊的直觉告诉他很有必要去芝兰别苑一趟。他这么想,便也立刻实施了。
行至芝兰别苑,待通传完毕后,他径自疾行,到了夏迟所在的院落。
时值黄昏,夏迟刚学完今日的礼仪课,慢慢悠悠向着自己的正屋走去。刚推开门,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便站在屋子的中央,瞬间侵入她的视线。
夏迟惊了一跳,连带她身后跟着的侍女都惊叫了出来。不过在下一瞬,夏迟就恢复了冷静,她摒退了身后的侍女,关上房门,将视线与房中男子对上。
夏迟从未见过神情如此冰冷的衡渊,那张冰冻三尺的脸上,还带着厌烦,憎恨,恶心,不耐……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从他脸上看见的。
明明那么多天了,她都没有机会再看见他。她那么想他,那么念他,他怎么可以再见她是这样的神情呢?夏迟轻咬粉嫩的唇瓣,一双眼泫然欲泣。
“毒是你下的!?”衡渊终于发话,这语气,比他的脸色更为冰冷。
夏迟看着面前的人,痴迷而心碎,冷不丁的问话让她一怔,脱口道,“什么?”
“‘迟暮’是你下的!?”
这一次,听得很清楚,清楚到瞬间把夏迟拉回了现实。
她根本没打算逃避这个问题。深深望着面前的男子,片刻后淡笑着说,“是。”
“你不想活了!?”衡渊拼命忍住自己想要将夏迟掐死的冲动,咬牙切齿说出了这句话。
“你很恨我?而且还想亲手杀了我?”夏迟脸上笑意不变,“你确定,你要杀了即将为妃的我?”
“把解药交出来。”衡渊语气凉凉,几乎是命令式的口吻。
“我没有解药。”夏迟答道,语气果断。
“‘迟暮’的配方。”衡渊已经多一个字都不想与夏迟说。
感受到衡渊深深的厌恶,夏盈只觉得一颗心针扎似的疼,她面上却笑得更软更柔,“都没有。就算有,我又凭什么给你?”
“你的条件。”衡渊的一双拳,已是青筋暴起。面前云淡风轻的夏迟,让他更为愤恨,早在当初,他就不该让她活着来到凤城!
“喔……若我说,你一辈子也不能和韩叶在一起,我就把配方给你呢?”夏迟挑眉问道。
短暂的静默后,是衡渊充满讽意的笑声。他语气放缓了下来,连脸色都平静了许多。“韩叶,我绝不可能放手。而你,不怕死的话,就请自便。”
夏迟闻言身子一颤,不禁退了两步,已是面色苍白。她难以再维持面上的镇静,尖声道,“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她是么!?没有解药!没有方子!我怎么可能给你救她的机会呢!她该死!该死!”失控的声音,不似以往的柔柔细语。夏迟一张脸早已扭曲,她歇斯底里地继续吼道,“衡渊,我早就不怕死了!从你很残忍地喂我毒药那天起,我就不怕死了!为什么要是你呢!为什么?你毁了我的一切!因为你,我的家都没了;因为你,我的父皇被囚禁;因为你,我一颗真心付诸东流还身中毒药;因为你,我居然要利用自己的父皇,去嫁给自己的仇人!你凭的什么这么对我,就凭我爱你么?”
这番话一出,衡渊的心中瞬间清明。他几乎可以确定,面前几近疯狂的女人不会留下解药和配方,他该立刻出门去寻别的法子。
即便如此,他还是蹙着剑眉,最后问了一遍,“你确定,没有解药和配方了?”
“没了!什么都没了!韩叶这个贱人,必死无疑!”夏迟继续吼道。
“我不会再给你解药。好自为之,宁妃娘娘。”衡渊一字一顿,叫出夏迟若能活到月底大婚时的称号,语气淡得,仿佛将夏迟当做了空气。下一秒,他再未停留,快速出了门。
多么难得的,属于衡渊的,如此平淡的语气。自那一次之后,衡渊再没用好一点的语气和她说过半句话。可此时此刻,这句淡然无比的话,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夏迟连泪都流不出来了,只觉得一颗心狠狠下坠,连带着身子也瘫软坐在了地上。
“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爱上我,所以,想着让你恨我一辈子,也好。可是,你连多一点点情绪,都不肯给我吗。”夏迟面如死灰,喃喃出声,对着眼前的一堵白墙自说自话。
美丽的双眸中,只剩下一片无垠的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