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店门方开,铺子里的小哥就走到后院,拦下正要出门的韩叶。
“韩姑娘,店里来了个人,说是找你。”
韩叶停下手中的事,挑挑长眉,对身侧的吴月说道,“阿月,把人请到后院。”
吴月收了脸上俏皮的神色,一脸严肃穿过小院,走进店中。不多时,她折了回来,身后跟着一名青衣少年。
彼时韩叶坐在院中,轻抿一口面前的清茶,看清吴月身后的人后,她面无波澜说道,“是你。”
“打扰了姑娘,正是在下。”瞿同恭敬行了个礼。
一身干净的粗布蓝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气色较昨日好了太多,不再是狼狈落难公子之相。面前的小伙长得算是清俊,不过那一双眼却是吸引人得很,始终散发着精明和沉静的光芒。韩叶快速打量完瞿同,又缓缓呷了一口茶,才问道,“找我何事?”
瞿同面色微窘,但还是坦然说道,“在下瞿同,希望能在姑娘这讨个活干。”
“我不过是偶发善心,给你点银子。你至于连找份工都要来讹上我?”韩叶似是听了好笑的事,轻笑说着,笑意却是未达眼底。
似是没料到被“仙子”嘲笑,瞿同面色灰败了下来。可他站着没动,片刻后抬头,再次看向了韩叶,眼里莫名带着执拗与坚定。
“瞿同谢姑娘救命之恩,愿追随姑娘一生,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话说到这个程度确实是重了。韩叶眼中浮起一抹诧异,略微沉思,而后问道,“我并不知你是何人,有何本事,断没有平白无故收人的道理。”
听到韩叶话语中的松动,瞿同的眼神瞬间被点亮,他连忙挺直了脊背,向韩叶介绍起自己。
“禀姑娘,瞿同是鹭饶人士。家父多年经商,做的是边境各国的通商贸易。由于大祁与多罗之战,波及到了在下的家人与产业。亲人死于战争,独留瞿同一人。父亲故去之前,告诉我,凤城有亲戚可投奔,瞿同带着所剩不多的身家出发,沿途遇到马贼,抢我钱财。艰难辗转至凤城,却得知了亲戚一家早不在此地,且下落未明。无钱无势,困顿至极,昨日由于不慎在那群乞丐的地盘休息,还被狠狠揍了一顿……若不是姑娘给我留下银子,果腹看病,瞿同怕是已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说罢,他满眼感激地看向了韩叶。
“不过是举手之劳,战争之下,人民皆苦。”韩叶客套了一句后,神思似乎飘向了远方。
简短一顿,瞿同又朗声说道,“从小随着父亲,耳濡目染并经手了一些生意。瞿同现在在世上已无所牵挂,希望姑娘能让我在你身边,回报你的恩情。瞿同相信,自己有本事在生意上成为姑娘的助力。”
看着面前男子一脸的自信,韩叶正色问道,“我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兵器铺,依你看,对这样的铺子有何构想?”
“姑娘这儿可不是小小的兵器铺。一叶虽然开的时间短,却是一炮打响了的。想必姑娘比我更想把一叶做得更大更强。”
“你倒是打听了些。”韩叶面上浮起一抹微笑。
“托姑娘的福,昨夜在酒馆中吃了顿饱饭,顺带打听了下我恩人的产业,还望我的恩人不会见怪。”
“有心了,怎会见怪。”
韩叶观察了瞿同许久,并未发现这人有何可疑之处。于是她一手支脸,侧着头,语气漫不经心问道,“你既然对通商业务有所了解,若我告诉你,我打算把一叶开遍大祁,把一叶的兵器卖往他国,你可有跟我一起干的胆子?”
瞿同一脸惊诧看向了面前的女子,明明是那么懒懒的语气,说出来的内容可谓是“宏图霸业”了,尤其是,这句话从一个弱女子口中说出,更为令人震撼。
别说瞿同,连韩叶身边的吴月听到这话,都惊了一跳,眼中的神色既复杂,又崇拜。
似乎是做了天大的决定,瞿同说道,“我愿追随姑娘,尽我全力,让一叶的兵器成为当世之最。”
韩叶看着面前年轻男子坚如磐石的眼神,终于露出了一脸灿然的笑容。
她飒爽起身,走至瞿同面前,伸出了右手。“韩叶,很高兴与你合作。”
看着面前“仙子”奇怪的手势,瞿同有些疑惑,但聪敏如他,依旧迟疑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其实古人是不懂的呀。想到这,韩叶脸上笑意更浓,不知是笑自己,还是心情好。她主动伸手与瞿同微用力一握,很快又放开了手。
瞿同没料到这突然的肢体触碰,整个人都有些愣。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说道,“瞿同荣幸之至。”
韩,叶,韩叶。他在心里默默刻下这个名字,心里如春日暖风吹过。
这一日,瞿同随着韩叶和吴月去了新的店铺,跟着自己的新主子跑了一天。待回到店里,他也没闲,在店中招呼客人,熟悉着店内的经营细则与兵器制造流程。
到了晚上,几人用过晚饭之后。瞿同又执意要去新铺子中守夜住下。罗列的理由也是条理清晰且充分,不容韩叶拒绝。
由于那边的店铺仍在施工,什么都没置办。天色已晚,卖床褥的店铺基本也都打了烊。韩叶让吴月找了辆马车,在这边拉了些被褥过去,暂且让瞿同先勉强安顿下来。有什么需要的,明日再办。
这一日下来,小年轻的干劲与工作能力,都让韩叶十分满意。大概是捡了个宝?她突然有些期待。
一人难以成事,即便成事也会自我消耗过大。昨日的吴月,今日的瞿同,一切都会有,一切也都会好起来。
今时今日的韩叶,突然对未来有了些信心。习惯性摩挲着指上的银丝戒,她盯着天边褪去的晚霞有片刻失神。
父亲,无论前路如何,女儿都会拼命在这个世上,好好活下去。不要担心我,我会努力,成为您一直一直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