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韩叶没有回房,而是叩响了夏盈的房门。
夏盈打开门后,打量着看似面无表情,神色中却有罕见仓皇的韩叶,略为惊讶。
“拜托,收留我一晚。”韩叶近乎请求,语气中透露着无力。
看着面前有些情绪失常的女子,夏盈心中一滞,将她拉进了房门。
淡蓝色的衣角,与扬起的亚麻色发尾,消失在大公主房门前的转角处。随着轻微关门声响起,匆匆追来的衡渊脚步堪堪停住。
她不愿见他。这个认知让他的心中犹如挨了一记闷锤。
“发生了什么,可想与我说说?”夏盈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双眼认真凝视着面前的人。
韩叶趴在桌上,一张脸埋在胳膊当中。闷闷地,半晌未说话,气势颓废,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撞见了衡渊和二公主抱在一起,二公主……未着寸缕。”
“怎么可能?”夏盈的语气中全是不可思议。
“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却亲眼所见。”韩叶一脸苦涩。
“把今夜详情给我说说。”
“那时,我准备睡下了。突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二公主身边的丫鬟,说大将军找我有事。来人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但没多想就过去了……却不想到了门口,门并未关严,我轻轻推开……面前就是二公主一丝不挂抱着衡渊的画面……”
听了韩叶娓娓道来,夏盈轻轻蹙眉,沉思片刻说道,“这不对。你有没想过,很可能是夏迟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可是,她当时的样子……我实在没办法……”
“我这妹妹,到底还是我小看了她。”夏迟冷哼一声,又看向神色复杂的韩叶,轻声问道:“大将军十分在意你,我们都能感觉到。你对大将军……可有意?”
“我……不知道。对他……也许有感动,有一点依赖,有些信任……我还没看清,自己对他的心。”
夏盈看着她落寞的神情,早已了然于心。韩叶或许对衡将军已有些心动,只是自己还不知,从她上次醉酒的样子,便可看出。
她凝视着面前与她一见如故,再见交心的女子,轻叹了一口气。
“夏迟的事,今夜若无他人知道还好。若被他人所知,将是个大麻烦……也许她和大将军,从今往后就扯不清了。”夏盈拉住了韩叶的手,五指缓缓收起,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握住了她,似在给她力量。接着又说道:“韩叶,在你没看清对大将军的感情之前,你需要明白一个事实,想和他在一起,很难。衡渊掌管着大祁最厉害的军队,只要他活着,大祁的皇帝绝不会让他娶普通的女子,也不会让他娶一个为他家族大大加力的女子,势必会安排一个足矣掌控他,或是监控他的人。”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暖,听着夏盈诚恳的分析,韩叶眼中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滚落而下。她用手缓缓拭去脸上的泪,又过了许久,才张口说话,“我知道了,大公主。韩叶此生,无法忍受与别人共享爱情……真的谢谢你,对我说这么多。”
“那就早点休息,明日就可抵达凤城了。”夏盈看着韩叶渐渐如常的神色,又用力握了握韩叶微凉的手。
最终,韩叶未能拗过夏盈,被她安排着,在她的榻上休息。夏盈吹灭了卧房的烛火,合上内间小门,走入外间,推开了窗。窗外是一只羽毛雪白的信鸽,她掏出身上一个纸卷,系紧在鸽子脚踝,摸摸它的羽毛,放飞了出去。
看着鸽子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夏盈眼色深若寒潭,眼神愈发悠远。夜风钻入衣襟,明明是冷的,她却恍若未觉。
另一边。
夏迟合衣躺在自己的卧房,丫鬟落冰已被人打晕过去歪在墙角。她身体被人点穴无法动弹,一双杏眼恶狠狠瞪向守在床边的吴月。
“不想死的,就给我把穴解开。”
“不想受罪的话,就请二公主安静些。”吴月翻了个白眼,想到前面被大将军叫来后得知的一切,语气中更没好气。
话毕,一个高大的黑影就闪身而入。
带着毫无温度的狠戾,衡渊眼神似冰又似罗刹,射向了床榻上的女人。
只一眼,夏迟便觉得如置冰窖,如陷蛇窟。若不是被点了穴,她此刻怕是抖如筛糠。
“我从不对女人下手,你是第一个。”说罢,衡渊将一瓷瓶扔给吴月,示意她喂下去。他连再靠近床上的女人一步都不愿意。
吴月捏住夏迟的脸颊,很麻利地将瓶中液体灌入她的口中。
“衡渊,你给我喂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夺命的毒药,不过是会让你浑身奇痒腐烂流脓罢了。今夜之事,我不希望再有多半个人知道。若是做得好,每隔十日会有人给你抑毒之药。若是做的不好,你大可以试试这药的效果如何。”
这是衡渊第一次对她说这么多话,却没想到字字诛心。夏迟眼中泪水不断流下,她失声哭道:“衡渊!你怎可如此对我?!”
“你觉得我该怎么对你!”衡渊眼眸中升起一抹血色,那里面化不开的暗色,是浓浓的杀意。
夏迟心如针扎般,颤声道:“好,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从今往后,离我,离韩叶,越远越好。”扔下最后一句决绝的话,衡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迟紧紧闭上了双眼,狠狠咬住自己泛白的嘴唇。
她好恨!好恨!从小到大,她都是父皇捧在手心的女儿。虽比不上大皇姐身份尊贵,却也从来都是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她清纯美丽,她柔弱可人,同龄的王亲贵族哪个不是对她极尽讨好。可她却偏偏对那一日杀入皇城,浑身浴血的衡渊动了心,自此日日深陷无法自拔。
而这个男人却对她如此之狠!为了区区一个名不见今经转的小贱人对她如此之狠!多么可笑!多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