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老头自洞外走了进来。些许是多年来的警惕之心,老头进洞步履虽轻,衡渊却在第一时间骤然睁眼,撑起上身坐了起来,看向来人。
老头有些诧异看向了衡渊,大概是没想到这臭小子体格如此之好,才歇息一夜,就能恢复到这种程度。但这诧异也仅限于一瞥,相较之下,他还是对小丫头更感兴趣些。
“喂,丫头,起来,出发了。”
韩叶照顾伤员,大半宿未睡,这会困顿无比睁开双眼,一脸疲惫,眼下还带着乌青,神色中尽是没睡醒的懵样。
衡渊看到了她的样子,心中窜出一丝难以名状的不舒服。他冷冷看向了扰人清梦的老头。
老头完全不把衡渊的注视放在眼中,而是继续催促,待韩叶终于爬了起来站好。她才大惊失色看着身边同样站起来了的衡渊,问道:“你怎么站起来了!”
“放心,伤口已无大碍。”
这恢复力也是惊人了。韩叶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干干叮嘱了句:“你还是多加小心。”
“嗯。”衡渊神色稍霁。
“那我们走吧,老先生。”韩叶发话道。
“且慢。他不能去。”老头一只胳膊拦于韩叶身前。
“为什么?”
“小丫头,毒谷,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衡渊剑眉微挑。昨日受伤,无法过多询问,此刻他总算弄清了自己的处境。他竟然落至毒谷地盘,而韩叶居然要独身前往谷中?那样危险的地方,他岂会任她冒险?尤其是,短短一日之间,他对这个未知的她,似乎变得难以舍弃。
因此,面对韩叶看向他的无措的、担忧的、复杂的眼神,衡渊说出了一句完全崩坏他以往风格的话:“韩叶,你不能丢我在这自生自灭。”边说,还一手捂着箭伤处,眉头紧簇一脸虚弱。惹得韩叶更为忧心。
“你怎么样?”韩叶走上前去,赶紧扶住了“虚弱无力”的衡渊。
衡渊薄唇紧抿,将自己的身体更多地靠向韩叶。
有些重啊……韩叶心想着,扶着衡渊的手,力道丝毫不敢减。
老头有些不爽看向衡渊,衡渊却对老头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因着他与韩叶的身高差,韩叶是什么都没看到。
“老人家,拜托了,我不能丢下他不管。再加一套银丝甲可行?”
听到自己又跟这些兵器扯上关系,衡渊心中有些许隔应。但是想到韩叶对自己的关怀,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完全忽略掉了那些令人不悦的成分。
明明是挺值得考虑的条件,老头却因为衡渊方才的笑容不想答应。双手抱臂环于胸前,老头靠着洞壁侧过头去,懒得再理面前二人。
“若是这个呢。”一声低缓的男声自头顶响起。韩叶只见衡渊一手举起,手中似乎拿了个令牌状物,示于老头面前。
老头本是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却在一眼后惊诧回头,定睛细看,面色有一瞬的惊恐,接着他一张不正经的脸瞬间严肃起来,沉声道:“走吧。”
这样的反应让韩叶感到意外。她仰起头看向自己身上紧靠的男人,衡渊早已把那物什放入身上,此刻也正低头看着她,额……脸的距离,貌似有点近……韩叶赶忙转回头直视前方,条件反射地想要跳开。却没想到她刚跳开半步,衡渊似乎身体不稳,朝她倒了过来,一只铁臂就横亘于韩叶脆弱的肩颈上,岿然不动了……沉重到……快要把她压塌。
“抱歉,我实在是未能站稳。”男人闷哼一声后又诚恳道歉。韩叶只好咬咬牙扛住了重担,带着衡渊出了洞。
衡渊则是唇角带笑,心情愈发好。
就这样,本是半日可以抵达毒谷之内,因为带着伤员移动缓慢,三人抵达谷中,已是天黑,便安顿下来各自歇息了。
韩叶再一觉醒来,见了毒谷谷主,才知这带路的老头便是毒谷长老石枫。因着石枫大力引荐,韩叶这次的生意谈得十分顺利。她为毒谷中人研制了一暗器,灵感取自“暴雨梨花针”,只不过针筒小巧便携,针可淬毒,能杀人于无形。她以成本价供武器,而同样毒谷也肯为她长期并优惠地提供她所需的药品。另外,之前她许给石枫的武器,也会随后送至毒谷。如此一来,两方都各取所需,也算是达成双赢。
令人奇怪的是,这一天,衡渊一直跟着她,连谈生意的时候也不例外。毒谷中人却没意见,甚至于对他还挺客气。传说中人人怪戾奇葩,人性阴险狡诈的毒谷中人,似乎和她所见到的完全不同,不过这也算是好事了。
用过晚膳,韩叶便去到衡渊房中,为他换药。轻叩两声门后,大门打开,韩叶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堵……肉墙。
尽管缠着绷带,清晰可见的腹肌还是突兀映入她的眼帘。韩叶脚下一个踉跄,手赶紧抓住门框稳住身子,俏脸瞬间映上一抹红云。
“咳……你怎么不穿衣服。”韩叶低着头简直已经无法直视。
衡渊嘴角牵起一抹弧度,说道“先前你说饭后过来为我上药,我就稍准备了下。”随后,便转过身,很自然往里屋走去。
韩叶带上门,跟着他入内。她见衡渊已在榻上坐好,展开双臂等着她包扎。便立刻两手不停,准备好了纱布伤药上前。
“明早还需敲定些药品,我们下午就启程出谷,可好。”韩叶问。
“好,随你。”
“那你的身体可能撑住?如需休息,我们多待两天也可以。”
“不必,我可以。”他倒是想和韩叶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独处两天,只是身在毒谷的话,就算了吧。
“好,那我这次给你把绷带缠好些。”说着,韩叶便开始换衡渊胸口处的药。虽然衡渊坐着,她是站着,换起纱布还是比较吃力。顺着他的胸背每缠一圈,韩叶几乎就得以环抱的姿势去够后背的纱布,一时间弄得她额角沁出了细细的汗。
而此时的衡渊,真是享受极了。看着怀里的小女人,他真的有想要把她摁入怀内的冲动,却也怕吓到了她,只好硬生生克制自己。这一日他跟着小女人,见识了她谈判时的气势逼人,巧舌如簧,神思敏捷,又一次被她惊艳到。她是这么好,让他如此想要占为己有,无论身,抑或心。就算她身份未明又如何,她一直在护他,救他,就足矣。
近乎呢喃般,衡渊语气低沉问道:“为何如此费心救我。”
“啊?”手上没停歇的韩叶被这突然扔出来的问题砸得有些懵。
她在衡渊身侧打好纱布的结。思索片刻答到:“嗯……我想大概是因为……对!我敬你是条汉子!是个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
说完这话之后……韩叶看到,衡渊的脸慢慢变黑,并僵硬了。明明是这么高的评价,不知又触到这尊大神的哪个霉头。韩叶再没敢说话,甚至不敢看向衡渊,她感到屋里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于是手上动作愈发快地换完了衡渊身上的纱布和伤药。客套说了句早点休息,便快步走向大门。
却不想,一只柔荑被粗砺的大掌握住,紧接着,一具滚烫的身体贴上了她的后背,低沉的男声传来,“韩叶,无论怎样,是你救了我,不是别人。”
感到耳畔和背后灼热的气息,韩叶浑身一颤,大力抽出了自己的手,她转身直视着衡渊,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然后便夺门而出。
韩叶转头那一眼,有晦涩,有受伤……还有惊惧。想到她一系列的反应,又想到曾经的种种,一个认知忽然在衡渊脑中炸开:她害怕,他的触碰。
衡渊披上外衣连忙追出,直到看见韩叶房中亮起的烛火,和窗上那抹美好的侧影,心里才踏实了许多。直到房中烛火熄灭,院中一片漆黑,衡渊才动了脚步打算回房。
半晌沉思后,尽管此时的夜色已浓黑如墨,衡渊心中却犹如拨开乌云见日。
他要她。无论过往如何,无论现下如何,他强烈的想要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