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只见过一次,但桌上那颗糊满血的头颅,不就是开张那日轻薄于她的林太傅之子?
韩叶两手用力握紧了碗,指上的骨节都有些泛白。她努力抑制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以及心中的震惊惧怕,缓缓抬头。直视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云翌臣未能看到韩叶低头时神色中的风暴。他只看到了一张缓缓抬起的面无表情的脸。这女人,果然不普通。
“万分感谢,云阁主。”韩叶的语气平静极了,看似不经意地搁下了手中的碗。。
“小事一桩。”云翌臣眼神愈发得亮。如此波澜不惊的女人……是的,他对小叶子,越来越感兴趣。
韩叶努力不让视线落在那颗头上,她继续镇定说道,“只是不知,此举可会为云阁主惹来不不要的麻烦。”
“本阁主亲自出马。就是最好的保证。”
韩叶眼中闪过些许感激之色,“不麻烦就好。既然云阁主如此真诚,一叶与云阁之间的合作自明日起生效。韩叶会准备好书面字据……”
“不需要什么书面字据。有些事,你不会做,也不敢做。”云翌臣打断了韩叶的话,狂妄地、懒懒地说道。
“可是……”韩叶正要再说,却被云翌臣一双紧锁着她的略显灼热的眸子震的噎了回去,一时间心跳加速。
云翌臣轻笑一声,豁然起身。
“还要去处理些后事,今夜不便再打扰。”
“嗯,云阁主一定多加小心。”
“小叶子是在关心我?这份情,本阁主领了。”说罢,云翌臣的眼中也浮现了更多笑意。
韩叶看着一瞬间消失在黑夜中的人群与头颅。叹了口气顿觉一身轻,自己也搞不清内心此刻划过的,究竟是少了一个麻烦的释然,还是送走了那尊大佛的轻松。
林太傅之子在府中惨死的消息第二日便传遍了凤城。据府中当值的仆役们说,当夜他们守在房外,并未听到任何响动与异常,第二日晌午,发现自家公子仍未起床才开门查看,床上却赫然躺着一具冰冷无头的尸体,查证后确是自家公子无疑。由于凶手作案手法诡谲,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使得凤城之内人人自危,甚至还有了鬼怪之说。
消息传到数百里之外的衡渊手里,又已过去了六日。
此次吴风吴擎均与大将军随行,天色尽暗时,他们抵达了郁邦城,明日若无变故,稍作停顿准备些补给,便可继续出发,赶往大祁的边城,鹭饶城。
离边境已经很近,郁邦城自然不如凤城繁华。衡渊并不挑剔,作为使臣他本没有带太多人随行,选了一家朴素的客栈,便入住了。
在大祁境内,尚且安全。不过就是这几日急于赶路,一身风尘略为疲累。常年征战,衡渊很习惯这样的节奏。他回房后毫不拖沓,利索地整顿行装,洗漱更衣。这场景若是韩叶见了,怕是又要感叹一番“军人作风了”。
笃笃两下很轻的敲门声响起。衡渊系好中衣的衣带,走上前拉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吴擎。
吴擎快步走入房内关好门,低声说道,“大将军,您的信。”在外时,为了不引他人怀疑与深究,他们均唤衡渊大将军,而非主子。
吴擎呈上信函,便未作停留,转身出去并关好了房门,守在房外。
衡渊走至桌前,将这卷很小的密函,放于烛火上方烤制片刻,遂展开浏览。密函上内容不多,衡渊很快扫过内容,然后便借着烛火焚烧了密函。
随着小小的密函化作纸灰,衡渊的脸色也愈发冷凝起来。
林太傅之子莫名惨死,这笔账,怕是又要算在他头上了。之前,他也研究过林家公子的背景,发现实在没有明显行事纰漏,无从通过正当途径来约束林公子,才只好提醒韩叶多加小心。
而今林公子突然就死了,思前想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最可疑。
此次使臣之行前路凶险,怕是就算他过了这一关,回到大祁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而那个女人,背后定有别的人。到现在为止,他不仅未能查出韩叶的真实身份,连那日出现在一叶院中的红衣男人的身份,也未能查清。
吴影吴月二人已从暗中守护转为明面上的护卫。想到信中还提到一群身份未明的黑衣人,衡渊更是感到头疼。他此时也身处飘摇,身边断是容不下任何可疑人物的。
这一瞬间,仿佛那朦胧的,令衡渊从未正视过的情愫的萌芽,被他一把掐断。
是的,他向来果决,此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