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年前,居住在克里米亚半岛的鞑靼人被前苏联政府以“与德国占领军合作”为由,全族驱逐出境,被赶到了人烟稀少的中亚。在这许多年之后,鞑靼人一直被禁止出现在他们曾世代生息繁衍的地方。2009年5月18日,是克里米亚鞑靼人被迫离开家乡的65周年纪念日。65年前,居住在克里米亚半岛的鞑靼人被苏联政府以“与德国占领军合作”为由,全族驱逐出境,被赶到了人烟稀少的中亚。从此,鞑靼人失去了天堂克里米亚,许多年来,他们一直被禁止出现在他们曾世代生息繁衍的地方。刺向俄罗斯后背的利刃最早在克里米亚半岛定居的也许是凯尔特人,但公元前7世纪塞西安人逐渐挤走了他们。到公元前15年,克里米亚半岛上的国家和城市都沦为罗马帝国的附属国。克里米亚半岛后又相继被不同民族占领:公元250年来了哥特人,376年被匈奴占领,8世纪来了可萨人,1016年受拜占庭节制。到了1237年,克里米亚半岛迎来了它的新主人——蒙古人。最早在公元5世纪,“鞑靼”一词出现于一游牧部落中,意思是“说蒙古语的部落”,其活动范围在蒙古东北及贝加尔湖周围。13世纪初,蒙古突厥游牧民族的不同群体皆被收编,成为蒙古征服者成吉思汗麾下的一支。其后蒙古人与突厥人互相混杂在一起,以铁骑横扫俄罗斯和匈牙利等欧洲国家,被欧洲人统称为鞑靼人。成吉思汗的大帝国解体后,蒙古西部政权占据了俄罗斯在欧洲的大部分土地,号称金帐汗国。14世纪时,这些鞑靼人皈依了伊斯兰教。14世纪末,金帐汗国分裂为四个独立的鞑靼汗国:位于窝瓦河畔的喀山汗国和阿斯特拉罕汗国,位于西伯利亚西部的失必儿汗国,还有就是位于克里米亚半岛的克里米亚汗国。鞑靼人与奥斯曼土耳其人的祖先皆来自蒙古高原,在战争中素来为彼此呼应的盟友。在土耳其人锋利刺刀的庇护下,克里米亚鞑靼人数百年来一直不断向四邻挑起战火,侵袭蚕食俄罗斯、乌克兰和波兰的土地,并在这些地方劫掠人口,将这些异族人贩卖为奴。据天主教传教士卡尔·久拜的统计,每年从克里米亚半岛中转卖出的奴隶均有两万人,奴隶贸易成了鞑靼克里米亚汗国的经济支柱。然而,16世纪后,随着俄罗斯的逐渐强大,其他三个汗国相继被俄罗斯征服,不愿归附俄罗斯的克里米亚汗国成为土耳其人的附庸,继续与沙俄帝国为敌。在一次次血腥的俄土战争之后,俄国终于在1783年将克里米亚半岛纳入自己的版图,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黑海出海口。并入俄国的克里米亚隶属塔夫里达州管辖,1918年建立了塔夫里达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成为俄罗斯联邦的成员。1921年,又成立了隶属俄罗斯联邦的克里米亚鞑靼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但鞑靼人在内心从来也没有真正认输,他们时刻想着摆脱俄国的控制,以图在克里米亚半岛东山再起。因此每当克里米亚半岛爆发战争时,大多数鞑靼部众都心甘情愿为俄国的对手效力。无论是19世纪中叶的克里米亚战争,还是在十月革命胜利后的苏俄国内战争中,当战乱与血腥降临大地之际,克里米亚鞑靼人总会趁势揭竿而起,犹如一把利刃扎向俄罗斯后背。克里米亚鞑靼人和俄国的仇恨如此之深,即便是在二战中,许多鞑靼人也毫不犹豫地站到了苏联对手一方。助德1941年,在纳粹德国向苏联发动进攻后,苏联向全国发起了战争总动员,有近两万名鞑靼青年应征加入了红军。但据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文件称,这些鞑靼人几乎全开了小差。特别是当德军步步逼近克里米亚半岛时,鞑靼战士开小差的现象逐渐达到了顶峰。比如在一个叫科乌什的村庄,最初有130人参加了红军,当德国人占领半岛之后,其中的122人又跑了回来。另一个叫别舒伊的村子,在98名应征入伍者中,有92人离队还家。当年联共(布)克里米亚州委员会在一份报告中这样描述:“根据游击队提供的情报,在德国军队对克里米亚半岛实施占领时,在苏达克区的各个鞑靼村,大多数村民都参加了欢迎德国人的活动。村民们端出葡萄、水果和甜酒等好吃的东西,盛情款待了德国人。”来自德军方面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德国第11野战集团军司令、德国陆军元帅埃里希·冯·曼施坦因回忆说:“鞑靼居民大部分都对我们很友善,鞑靼人一下子就站在了我们这一边。他们从我们身上看到了希望,我们成了他们摆脱布尔什维克枷锁的解放者。一个鞑靼人组成的慰问团来看我,带来了很多水果,还带来了一件手工织物,希望把它敬献给鞑靼人的救星‘阿道夫先生’。”鞑靼人的确把德国人当作“救星”。在德国占领军的一手策划和积极推动下,克里米亚当地成立了“伊斯兰委员会”。在此基础上,又在辛菲罗波尔成立了“鞑靼总会”。后来被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判处死刑的有一名叫做奥托·奥兰多夫的纳粹战犯,他当时是纳粹党卫队区队长,是苏联南部占领区党卫军保安勤务处头子,主抓与鞑靼人有关的事务。根据他的命令,一些鞑靼男子组织了“自卫队”,专门讨伐苏联游击队。许多鞑靼男子自愿加入讨伐队,而且往往是整村地加入。克里米亚鞑靼人和俄罗斯几百年来从未消解的仇恨使得当地的苏联游击队举步维艰。曾任克里米亚游击联合司令部政委的尼古拉·卢戈沃伊在一封信里哀叹:“在克里米亚半岛,各游击队意想不到地遭到了鞑靼人前所未有的敌视。在克里米亚的山区和丘陵地带,鞑靼人是当地的主要人口,而这些地方又正是游击队的根据地。几乎每一个鞑靼人都武装了起来,他们的存在使克里米亚的游击运动变得极为艰险。他们不再是我们游击队的堡垒户,而成了德军和罗马尼亚军队对付游击队的据点。以熟知我部队情况的鞑靼人为依靠,敌人仅用几天时间就摧毁了我们的粮食基地。”粮食供应基地遭到破坏之后,游击队遇到了很大的麻烦。1941年末至1942年初,在这开战后的第一个冬天,游击队的口粮出现了严重短缺,数百人被饿死。鞑靼人的“复仇”可以说,在整个二战期间,克里米亚半岛一直是苏联的心头刺。在1942年,在克里米亚半岛的苏达克区,鞑靼人发现了秘密空降的红军侦察小分队,12名伞兵被处死。1943年2月4日,来自别舒伊村和科乌什村的鞑靼“讨伐队”抓获了4名游击队员,并杀害了他们。同情游击队的人也在劫难逃。在整个德军占领期间,在克里米亚鞑靼人居住的克拉斯内国营农场内,运转着一座死亡集中营,至少有8000名克里米亚公民死在里面,他们的罪名是“有同情游击队之嫌”。为了逃脱鞑靼人的刺刀,当地的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竟会被迫向德国当局寻求保护。1942年夏,在塞瓦斯托波尔失陷后,许多红军士兵和水兵打算潜入克里米亚的山区,投奔那里的游击队,但在途中遭遇鞑靼人的截杀,被俘的人则被关进战俘营。苏联的军医米哈伊尔·斯米尔诺夫参加过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被俘后,他被送到了战俘营:“我们被克里米亚鞑靼人押着上了路,他们全身是清一色的德国军装。只要见有人想到沟里取水,或见谁稍稍落后一点,或是伤重步子跟不上,或是比队伍走得快了点儿,鞑靼人都会立即开枪。我们相当多的同志都死在了这条路上。他们是那样残忍,使人想起了那久远的克里米亚部落。尽管我们饥渴难忍,但并不指望当地村民会给块面包或一杯水,因为这里是克里米亚鞑靼人聚居区,他们总是一脸蔑视地看着我们,有时还会向我们投掷石块和腐烂的蔬菜。”黯然迁徙1944年春天,德国人被赶出克里米亚半岛。德国军队一走,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和苏军反间谍机构“斯梅尔什”的特工就迅速展开调查。然而与德国人有瓜葛的鞑靼人的数量实在惊人。报告很快呈到了苏联国家安全人民委员贝利亚的案头。当时,被红军收复的克里米亚半岛形势十分复杂,危机四伏。尽管许多追随过德军的鞑靼人害怕红军报复,跟着德国人一起离开了克里米亚半岛,但仍有相当数量的人没有走,他们被亲戚朋友严密地藏了起来。纳粹扶持的“穆斯林委员会”也没有散伙,而是悄悄转入了地下活动。而且,鞑靼人手上还有大量武器。仅在1944年5月7日这一天,苏联内务部队的特种兵在对藏匿的鞑靼人发动的一次突袭中,就缴获了5395支步枪、337挺机枪、250支自动步枪、31门迫击炮,另有大量手榴弹和各类弹药。获悉这些情况后,苏联国家领导高层认为,克里米亚的鞑靼人具有极强的宗族观念,他们所窝藏的人很可能成为德军的“第五纵队”,会对红军的后方构成威胁——在1944年春,尽管德军的实力已被削弱,但战斗仍在苏联境内进行,德军仍旧是一个强劲凶悍的对手。于是,斯大林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让这个民族整体挪个窝,自治共和国也改为克里米亚州。1944年5月18日,前苏联内务部队(NKVD)开始组织性地集合克里米亚鞑靼人,当天清晨,NKVD的武装部队敲响每一户克里米亚鞑靼人的家门,以克里米亚鞑靼人与德国占领军合作为由,告知他们将被驱逐出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园——克里米亚半岛。一个民族的整体搬迁,NKVD仅仅花了三天时间。1944年5月20日,所有的克里米亚鞑靼人被迫离开家园。据NKVD所述,他们一共把180,014个克里米亚鞑靼人装进了67个梯队管制的火车车厢。克里米亚鞑靼人被迁到了中亚,大部分到了乌兹别克斯坦的塔什干和撒马尔罕地区。因气候水土不服,仅在1944年到1948年,去到乌兹别克斯坦的克里米亚鞑靼人就有29。6%死亡。他们日夜思念故乡,怀念天堂克里米亚半岛。然而,多年来,他们一直被禁止回到故乡。赫鲁晓夫当政时期,其他少数民族被允许回到故地,唯留下鞑靼人仍然背井离乡。直到苏联解体后,情况才有所转机,约有26万克里米亚鞑靼人又重新踏上了故土。然而,克里米亚早已换了模样。1954年,赫鲁晓夫主导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通过决议,将克里米亚划归乌克兰。1992年5月5日,克里木半岛宣布独立,后来决定成为乌克兰的一个自治共和国。克里米亚鞑靼人被迫迁徙后,其他民族的人占据了鞑靼人昔日的家园。如今的克里米亚,再也不是鞑靼人的克里米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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