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天气看起来很好。卡拉图人呼吸着冰冷的晨风,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其实也很可爱。
他为自己的这个念头轻笑起来。然后他看见卡多佐和思思从各自的房间里走出。
仆人们送上了早餐,但作为主人的镇长却没有出席。据仆人解释,镇长大人临时有事赶去处理了,只好让三位客人自行用餐。这似乎不太合乎礼仪,好在圣武士对此并不在意。
然后他们准备出发。
“守护”铠甲经过修理焕然一新,朝阳的霞光映在上面,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巫师看着圣武士神情庄严地戴上头盔,认认真真将自己包成一个铁罐头,忍不住差点笑了出来。
卡多佐没有注意思思脸上古怪的表情,他一边将长剑放进包裹,一边问伊斯塔:“我们为什么要去德阿尼斯城堡?”
“昨天那些兽人,明显和德阿尼斯城堡有关。你不觉得,一个古老的贵族家族,豢养一大群兽人,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说话的人正悠闲自得地倚在墙上,看着天空被几只小鸟划成不规则的块。他的袖子早就已经修复,思思施法是不需要准备的,只要灵力足够,随时可以施展任何她掌握的魔法。
卡多佐并不知道内情,他对思思居然准备修复术这种毫无用处的魔法略略有些惊讶。对巫师而言,魔法如同战士的剑一样,就是他们的力量和生命,准备一个没有用处的魔法,就是将自己朝死亡的方向推了一步。
虽然奇怪,他却并没有多问,强烈的好奇心并非圣武士的必备品质,何况他认为这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巫师往往都有自己的古怪癖好,准备一个修复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努力思考剑士的回答,试图分析出他的用意。
“确实很奇怪”,卡多佐想了一会,说,“但这和我们的任务无关。”
“不”,伊斯塔坚决地否定,“有关系。卡多佐先生,你想必也已经听说,德阿尼斯城堡前几天被希瑞克教徒攻击,公爵战死的消息吧。”
“当然。”
“那么我告诉你真相,尊敬的审判者”,剑士突然改口称呼圣武士的称号,“杀死德阿尼斯公爵的,并非希瑞克的信徒,而是班恩的牧师。现在城堡已经被黑暗君主的手下占据,公爵的儿子,罗诺尔&;#8226;德阿尼斯,正是班恩教会安姆地区的领袖。”
接下来,他详细转述了他从镇长那里获得的一切消息,包括那名神秘的罗诺尔的“主人”。卡多佐很快相信了剑士的话,但他最后还是摇摇头:“这些事情可以通知市政府,由他们派军队处理。我必须先去完成任务。”
“是的”,伊斯塔有些无奈地说,心想这个家伙还真顽固,“我们应该去完成任务,所以必须去德阿尼斯城堡,因为我推测,我们要找的那件东西,就在罗诺尔的那个‘主人’手上。”
圣武士皱起了眉头,“何以见得?”
“否则怎么会有人邀请我们去参加公爵的葬礼”,卡拉图人摊摊手,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似乎自己刚才不过是在陈述显而易见的事实,“而且还指名邀请我们三个人。”
卡多佐哐地放下头盔的面罩,现在他已经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密封罐头,“我想,至少应该和我们的任务有关吧,去一趟应该没错。”
剑士倒愣了一下,他倒没想到能如此轻易地说服了这位看起来就一脸固执的圣武士,他本来还准备了好几条理由,现在都用不上了。他要去德阿尼斯城堡,虽然确实有他告诉圣武士的那些原因,但同时还另有目的。
“走吧”。卡多佐背上包裹,和正从远处走过来的镇长打了个招呼。
※※※
崔米镇依河而建,走出镇北门,面前就是阿兰诺河,哗啦哗啦的水声阵阵传来。一座宽阔的石制桥凌跨其上,四只粗重的桥墩深深陷入河底,支撑着行人来来往往。河水清澈碧透,甚至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鱼游来游去,两岸边都有人静坐垂钓。这是思思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桥和河流,兴奋了半天,要不是伊斯塔拉着她赶路,估计她会在河边逗留上几个小时。
寇普利斯镇长热情地向冒险者们告别,并邀请他们在归来时再次到镇上做客。卡多佐彬彬有礼地向镇长告别,思思依然使用她那有些奇怪的礼节,伊斯塔则随便挥了挥手,转身走上了石桥。
过了阿兰诺河,就进入德阿尼斯公爵的封地了。当然,所谓的封地,不过是名义上的统属罢了。从理论上来说,南起阿兰诺河,北至云雾山脉,西临宝剑海湾,东接克瑞莫的大片土地,都属于德阿尼斯家族所有,但实际上,历任德阿尼斯公爵都没有能力完全控制如此广阔的地域。
思思对周围地理一毫不通,伊斯塔和卡多佐却知之甚详。渡过阿兰诺河之后,直接向北,穿过大片的森林,就是特迦丘陵。特迦丘陵毗邻云雾山脉,不属于德阿尼斯家族的封地。不过他们既然打算去参加那所谓的葬礼,就得稍稍转个弯,朝西北方向走上大半天,便是德阿尼斯城堡了。
一路上都是森林,间或有些草地,地形不算平坦,往往有丘陵起伏。三个人在林中穿行,路很狭窄,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前进,卡多佐在最前面开路,伊斯塔断后,思思则被保护在中间,她的身体是灰白色的,施加了石肤术——这样一来,即使有人暗箭偷袭,也不会一击致命。巫师觉得这未免小心得过分,但在剑士的坚持下她屈服了。
思思饶有兴趣地东张西望,对什么都觉得新鲜,她虽然也从小生活在森林中,但却不曾见过如此种类繁多的动植物;她的两名同伴却一直手握武器暗暗戒备。这些地方林木深广,不但经常有怪物出没,据说还是安姆帝国塔洛斯教会的聚集地。风暴之神塔洛斯和别的神祗不同,他兴趣非常特别,招收的信徒绝大多数都是爱好抢劫的强盗,整个风暴之神教会,可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强盗集团。
在费伦的很多国家,塔洛斯教会都被视为恐怖组织加以打击,安姆帝国一向标榜信仰自由,倒没有以法律形式禁止风暴之神的信仰,但谁要敢在大街上说自己是塔洛斯信徒,定然会被鸡蛋和西红柿砸死的。据伊斯塔所知,卡多佐所信仰的提尔教会,虽然不曾公开号召自己的信徒去杀死塔洛斯信徒,但在暗中却是大力提倡的。
一路上却是平安无事,别说怪物和强盗,连松鼠都没遇上几只,圣武士也渐渐放下心来。时近正午,太阳很烈,他又穿着一身沉重密封的铠甲,虽说在树林里行走,还是热汗直冒。最后三人找了个树荫下休息,圣武士干脆把头盔取了下来,放进包裹。
“休息半个小时。”卡多佐对两个同伴说,他那梳得一丝不苟的花白头发上反射着点点从树叶间隙漏下来的阳光,如刀刻般坚硬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大约再走三个小时,就可以看到德阿尼斯城堡了。”他补充说。
伊斯塔扶着思思坐下来。他之所以能在一名圣武士面前有显示风度的机会,完全是因为巫师似乎总倾向于和卡多佐保持一定距离。卡拉图人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他只能猜测是自己比老圣武士更有魅力。
当巫师刚刚坐上地面时,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