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并不认识那个穿金黄色铠甲的中年人,但他自然知道著名的“审判者卡多佐”。作为正义之神的虔诚信徒、公理与法律的坚定维护者,审判者卡多佐是阴影盗贼工会最不喜欢的人之一。刺客时常听到他们以厌恶而又畏惧的口气谈论起这个圣武士,当然,他对此并不怎么关心,除非丹尼赫先生要他去刺杀这个圣武士,否则就一切与他无关。
至于伊斯塔,他只见过几次,从没打过任何交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那个卡拉图人就一无所知。实际上,在费伦大陆,比他更了解卡拉图剑士的人只怕不多。
伊斯塔、思思和卡多佐之间的谈话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什么黑暗精灵、什么正义之神、什么死亡之神,他全都不关心。但伊斯塔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心里轻轻一跳。
“我们的任务”?“那件东西”?
他更加仔细地听着,但接下来那张桌子上沉默了许久,圣武士皱着眉头思考,剑士在慢慢品尝他的黑麦酒,巫师也不说话。
他悄悄招来侍者,也要了一瓶葡萄酒。打开酒瓶,倒了一杯绛红色的液体,但没有喝。他从不喝酒,酒会让人无法精确地控制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和神经。
※※※
“救命啊!”
酒店外突然传进来一阵巨大而杂乱的呼喊声,其中听得最清楚的是呼救声,似乎镇上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变故。酒店里的人一齐吓了一跳,纷纷跑出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伊斯塔和卡多佐对视一眼,拿起包裹也跑了出去,思思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一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约五十多只兽人出现在镇子里,他们似乎颇有组织,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色皮甲,拿着巨斧或者长矛,其中一名兽人骑着一只巨大的凶暴虎,大声用兽人语发号施令,看起来它是首领。
此时正是傍晚,街上聚集了很多吃完晚饭后出来散散步的居民,当半兽人刚刚出现在镇子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随即他们爆发出一阵惊呼,惊惶地四散逃窜,包括那些守卫的民兵,镇上顿时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伊斯塔站在酒店门口,逃窜的人群不断从他身边挤过,他却纹丝不动,右手护着思思以免她被人群撞倒,左手则悄悄地退回袖中。他不明白,数量如此众多的半兽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就进入镇子,直到现在才被人们发现?镇子周围守卫的民兵都干什么去了?就算抵挡不住,难道连警报都不会发一个?
卡多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无法回答。他已经戴上那只金黄色的头盔,从包裹里取出双手剑,逃窜的人们虽然惊惶失措,但还能清楚辨认出这是一把明晃晃的双手剑,立刻圣武士的周围就出现了一个圆形空场,这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恐吓平民这种行为与圣武士的身份不合吧。”伊斯塔试着缓和气氛,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圣武士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开玩笑对象,因为后者已经板起了脸。
所有的圣武士都是这样,平时待人谦逊温和彬彬有礼,但把身为圣武士的荣誉看得极重,绝不容许一点点侮辱和侵犯。据剑士所知,炽热之心大厅的墙壁上刻着两句话,第一句是“法律即正义”,第二句话就是“荣誉即性命”。
一群死要面子的家伙,伊斯塔耸了耸肩,对巫师说:“思思,紧跟着我,知道吗?”
“嗯。”思思点头。
伊斯塔急速地审时度势,倘若这群兽人的目标是攻击城镇,那么崔米镇今天就毁了,谁都挽救不了;倘若这群兽人的目标是自己——他的直觉告诉他事实正是如此,那么就应该立刻逃跑。
但卡多佐肯定不愿意逃走。他用眼睛余光看了同伴一眼,发现正如他所料,圣武士站得如磐石般稳定。
伊斯塔悄悄叹了口气,慢慢向酒店门口的方向移动。他心中盘算着,如果能把这群兽人聚集在一起,不让它们分散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所有居民都飞快——并且安全地逃回了家中或者酒店里,因为兽人根本就不追赶,它们也不四处抢掠,而是在首领的约束下整齐地在镇中心广场上列队。这让冒险者们惊诧不已,但让他们更加骇异的事还在后面,一个接一个的兽人,身穿黑色皮甲,手持巨斧和长矛,直接从空气中走出来,松松垮垮地排成队列——对兽人这种生物而言,这个队列已经整齐得不可思议了。
不,它们并非凭空走出来。
伊斯塔和卡多佐的眼光都很敏锐,他们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
所有的兽人,都是从一个大约半径两米的圆圈之内走出来。每出现一个兽人,那个圆圈就闪烁一次淡绿色的微光,似乎还隐约可见金黄的琥珀色。
“这是……”两名经验丰富的冒险者又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出来对方眼中的惊骇。伊斯塔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巫师:“思思,这是传送法阵?”
“对”,巫师的声音也在颤抖,“这…应该…应该就是传送法阵…”
终极传送魔法——传送法阵,和一般的传送术不同,这个魔法可以制造出一个持续时间非常长的魔法阵,所有进入魔法阵的生物和物体都会被传送到指定地点。这是一个极为强大的魔法,能够施展它的巫师绝对可以跻身费伦大陆顶级巫师之列。
到底是谁,在背后指挥这些怪物?
“审判者、卡拉图剑士,还有漂亮的巫师小姐,下午好。”
当所有的兽人都在广场上列成整齐的队伍后,传送法阵中慢慢踏出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黑色巫师长袍。他冲着圣武士三人站立的方向优雅地一躬,打了个招呼。
“很高兴和三位在这里见面,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德阿尼斯城堡卫士长杰克。”
他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欢迎的表情,眼中却冷冰冰的毫无笑意。褐色的眼珠,在阳光下隐隐透出一丝橘红色,如针尖一般刺人。
“他好像被魔法控制了。”
伊斯塔轻声说了一句,音量刚好可以让卡多佐和思思听见。
“次级指使术。”巫师回答。
“你可以接触他身上的控制魔法吗?”
“可以试试。”
卫士长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泰拉斯先生,也就是前任德阿尼斯公爵的葬礼,将于后天上午举行,我奉命来邀请三位参加,当然,也欢迎你们的朋友。”
最后一句话颇为奇怪,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但现在无暇考虑这个问题。卡多佐指着兽人问:“德阿尼斯家族什么时候用兽人做信使了?”
“啊,请别误会”,杰克彬彬有礼地回答,“兽人和德阿尼斯家族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它们似乎不太希望你们去参加葬礼——对此,我无能为力。”
“顺便说一句”,卫士长似乎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浮空术,他慢慢飘上半空,“周围已经施加了空间枷锁,任何传送魔法都不能再使用。”
“祝你们好运。”他在空中悠闲地飘着,微笑起来。
兽人们却似乎已经没有耐性再等待了,它们暴躁不安地吼叫着,转着圈子,仿佛一支支已经拉满的弓箭,随时准备冲出去。随着那名骑着凶暴虎的首领一声大吼,一百多名兽人黑压压的一片,如潮水般向三人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