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分寸,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世界上的那些麻烦,大多数都缘自操作者在这方面能力的欠缺。
即便是给壁炉添加木柴,也并非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一名心不在焉的巫师而言。杰克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这才发现由于自己不知不觉中几乎把所有的木柴都丢进了壁炉,可怜的火焰完全被压住了,只能散发出微弱的热气。
杰克是一名不错的巫师,他一直受德阿尼斯公爵的信任,担任城堡的卫士长。在希瑞克教徒攻城时,他被公爵派遣去阿斯卡特拉市中求助,但还不等他返回,罗诺尔就已经带来公爵战死的消息。
这个消息让他悲伤万分,同时也在心中暗暗发誓,要为公爵复仇。但在他和罗诺尔一起回到城堡后,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城堡里住进了一些班恩的教徒,卫士们似乎都被某种魔法控制住了,丧失了自己的意志。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去询问罗诺尔,也没有得到回答。刚刚继承父亲职位的年轻公爵似乎非常忙,根本没空理睬他。
这一切都让他迷惑不解,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不能清晰地分辨出来。他考虑过是否暗中查探一下,不过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但今天早上发生的一件事,最终倾斜了心中那摇晃不定的天平。
一个班恩的牧师,居然趁他不备,偷偷向他施展了一个心智操控魔法,如果不是身上佩戴的家传项链具有抵抗控制类魔法能力,现在他早就已经变成一个傀儡了。
他发现被袭击之后,立刻反击,但对方逃跑很快。他怒气冲冲地去找罗诺尔,却被年轻的公爵大人三言两语搪塞出来。
这件事让他开始怀疑,城堡里的卫士被控制,是否与这些班恩牧师、与罗诺尔有关,甚至公爵的战死,现在回想起来也疑团重重。既然城堡没有被攻破,公爵倚靠城堡的魔法防护,怎么会战死?公爵既然战死,以城堡卫士们的实力,又如何能打退希瑞克牧师?
既然想不明白,就干脆直接去问罗诺尔,看他如何回答,也许还能发现什么东西。
将手中的最后一根木柴扔进壁炉,他站了起来。
※※※
杰克向罗诺尔住的房间走去,但还没到门口,大约五米处,两名卫士就拦住了他。
“公爵正在休息,禁止任何人打扰。”
单调呆板的声音,程式化的语句,两名卫士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中空空洞洞,目光散乱在空中没有焦点。
杰克皱起眉头,但并没有发怒,因为他知道这毫无用处。这些卫士,曾经是相熟的伙伴,现在却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意志,只会服从主人的命令。
他转身往回走,走过过道拐角,确认卫兵已经无法看到自己,随后他对自己施展了一个隐身术,悄悄地又走了回来。脚步轻轻地从卫兵身边走过,一丝响动都没有发出,两个卫兵毫无所觉。
他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反手把房门掩上。罗诺尔似乎不在,房间里空无一人。这使他略有些不解,既然罗诺尔不在,卫兵为什么要说“公爵正在休息”。罗诺尔去了什么地方?
在房间里查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东西。他正想离开,空气中突然一阵震荡。年轻的公爵大人从虚空中摔了下来,差点砸到他身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刚刚摔得狼狈不堪的公爵大人已经瞬间恢复了身为贵族应有的尊严和风度,他从地毯上爬起来,威严地命令:“卫兵。”
一名卫兵应声而入,俯首听命。罗诺尔问:“刚才这段时间,有什么动静吗?”
“杰克先生刚才来过,被我们拦住了。”
罗诺尔嗯了一声,表示知道,挥挥手让卫兵出去了。杰克看见他一个人在房间里转圈,一副思虑重重的样子。大约转了四个圈之后,他向门外走去,杰克跟在后面,打算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得很清楚,刚才罗诺尔明明是被一种传送魔法从另外一个地方传送到这个房间里,他刚才去了哪里;又是谁对他如此不客气,故意让他摔了个跟头。
罗诺尔出了房间,没有带任何卫兵,一个人朝地下室方向走去。杰克更是奇怪,城堡地下室的作用是堆放杂物,以及在发生战乱时收纳平民的,阴暗杂乱,通风也差,终年都散发着一股怪味,绝对不是一位贵族喜欢去的地方,在他的印象里,德阿尼斯公爵父子,从来没去过地下室。
他保持隐身状态,一路跟着。罗诺尔并没有发觉,他一直走到了地下室入口,掀开盖子,从台阶走了下去,随即关上盖子。杰克在外面等了两分钟,然后轻轻掀开盖子,跟了下去。
地下室里依然阴暗,而且还混杂了一种奇怪的味道,腥臭难闻,杰克几乎要呕吐出来。他强忍着恶心,尽量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跟着,远远看见罗诺尔推开一扇门。他知道门后面是一个大厅,大量的杂物都堆放在那里。
他轻轻走到门边,仔细听门后面的动静,一阵阵低沉的吼叫声传过来,像是大厅里养着一群野兽,腥臭的气味更重了。他稍稍考虑了一会,伸手推门,在他的手刚刚接触到门板的那一霎那,一阵巨大的力量从门上传了过来,震得他身不由己地连退了几步。失去控制的脚步声在空空荡荡的地下室里显得尤为响亮,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空气中一点点显露出来——隐身术被解除了。
“谁?”罗诺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随即响起他粗重的脚步声,几秒钟后,他推开房门,但什么都没看见。
※※※
杰克坐在椅子上轻微地喘气,过了几分钟,他的心跳终于平静下来,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刚才在地下室,在罗诺尔打开房门的前一秒钟,成功施展了一个任意门魔法,将自己传送回房间。罗诺尔大概会猜测是他,但毕竟没有亲眼看见。
他放下杯子,还没来得及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门被推开了,罗诺尔走了进来,他急忙站起。
“杰克,你刚才找我有什么事?”
年轻的公爵脸上居然挂着和蔼的微笑,这反常至极,让杰克尔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本打算直接向罗诺尔质问公爵战死的事,但刚才地下室里的经历已经让他改变了主意。他可以肯定,罗诺尔在地下室里隐藏着什么危险的生物,很可能是一群怪物。
一想到这点,他就不寒而栗,面前站着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还没有想好应该说的话,眼前突然电光一闪,伴随着轻微的嗤啦声,罗诺尔猛地伸手朝他胸口抓过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口部位已经传来一阵夹杂着疼痛的酸麻,随即麻木的感觉传遍全身,他丝毫无法动弹了。
“杰克”,罗诺尔依然微笑着看着他,同时伸手从他的脖子上摘下了那串项链,“你知道,后天就是我父亲的葬礼,我打算让你去邀请几位客人。”
项链已经被取下,罗诺尔欣赏了一下,收回自己的中,然后举起了一根手指,指向杰克。
“你很乐意去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