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粉已经放进饭菜里给大家吃了,大概什么时候能进云城?”
树荫里,将士们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吃饭,黎津泽一身戎装,对穿着天惜给她做的军装的雪岚轻声问。
雪岚环视着四周,看到所有人都吃下了加了仙药的饭菜,眉头依然轻蹙,“我昨晚去云城探过,藏在里面的鬼魂都被人施了法术,根本不同寻常,让我再想想办法再说。”
“是那个月琴?”黎津泽闻言,也不禁皱眉。而他的意识里唯一知道的魔女,就是曾经在无尘谷公然挑衅天惜的月琴。
“她还没那个本事。”雪岚淡淡道,“你先稳住将士,我晚上再去看看。”
“你不是说天庭会处理吗?你一个人太危险了。”黎津泽否决道,“既然他们盘踞在云城,陈国自然也难以越界,现在过去,反而对我们不利。”
“笨蛋。”雪岚白了他一眼,“他们是受人控制的,云城是大安与陈国交界的重镇,那边就是陈国的流城。云城被弄成这副德行,流城一点事都没有,就说明那混蛋是只针对大安的。”
黎津泽的神色也跟着凝重,“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冒险。那人能让恶鬼变异,肯定非同小可,此举的阴谋定然极大,不能随便以身涉险,让她有机可乘。”
镜儿和如儿随着苏沐轩去了边境,天惜经常一个人在若梦雨榭里大门不出,王府里的人都以为是公子离开,小姐又因为伤势不轻才在房间里静养,因而做事时更加小心翼翼。
嫦娥每天陪着天惜,看着她一直一个人静静坐着出神,总觉得不寻常。于是找了个时间,轻轻坐到她身边,担忧地问:“小姐,您怎么了?”
天惜看着面前流过青石的溪水,轻轻勾出一抹笑,“只是在想,这样活了一辈子,是不是太无趣?”
“您没事想这些做什么?”嫦娥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微微皱眉。
“该想想了。”天惜的声音静谧,与淙淙的溪水声一起透出一种空灵。
“您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么能现在想什么一辈子?”嫦娥对此不得不有些恐慌,天惜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在等死!
天惜微微笑着,“所以才要想啊,想想才知道如果重来,是不是还要这样坚持一些没用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嫦娥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却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
天惜转头看向她,目光有些飘渺,“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不肯接受沐轩,现在还想知道吗?”
嫦娥眼底溢出水光,她这话,无论怎么听,都是遗言……
“因为,我在等。”天惜自顾自地说,“等他完全成为他。”
“谁?”嫦娥心里莫名地涌出一种不可遏制的古怪感,不禁脱口而出。
“君慕。”
有种东西堵在嗓子里,嫦娥一时只能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小姐心里的,果然只有陛下吗?哪怕公子对她如此体贴入微,毫无保留……
“你应该早就在神界听说过,万年前的陛下,不仅样貌,连神韵都跟沐轩的一模一样。”天惜轻轻道,“其实,不仅神韵,连为人处事,也几乎没有任何出入。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嫦娥无声地瞪大眼睛,艰难地吐出一点声音,“您不是说,他跟陛下……没有关系?”
天惜的笑容带出炫目,“跟现在的陛下的确没关系,因为他自己就是。”
“什么意思?”嫦娥眼里的水汽忍不住地滑下来,僵硬着声音问。
“从万年前开始,现在的陛下,就只是个替身。真正的陛下,”天惜苦笑,“就遭魔女暗算遇害了,知道二十年前才转世投胎。”
“就是公子?”
“是。”天惜声音里的苦涩更甚,简洁地给出答案。
溪水明快地在夏日灼热的阳光下,闪烁出清凉的波光,滑过蜿蜒的溪石,荡出清净的波纹。
嫦娥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对于天惜说出的话,只觉得心头有种空洞,“嫦娥明白了。”
天惜闭上眼睛,“所以啊,如果从头再来,我绝不会再让他受这种苦。万年的时光,我每次看到他在天池里忍受那样的孤冷,就恨不得代他承受……”
“小姐,”嫦娥声音哽咽,“那些都过去了……您必须往前看,公子现在已经回归得差不多了,如果您有事,就换做他在以后无尽的时光里痛入心骨了……您不忍看他遭劫受苦,难道就忍心让他陷入无穷尽的痛苦中吗?”
苏沐轩一早接到雪岚传回来的消息,就去天惜的书房找她,把信函递给她。
天惜淡淡扫了一眼信函的内容,坐回榻上,“穆曦晨和杨戬在盯着,云城的百姓暂时不会有危险。现在急得就是如何让大安的军队平安通过去,陈国的军队应该也快到达流城了。”
“长孙颜灵应该就是算准了大安和陈国会有这一战,才事先从地府弄出乱子来。”苏沐轩坐到她身边,沉声分析。
“而且还知道父皇事先不会把军队直接送到云城,以免打草惊蛇。”天惜揉着额头,风轻云淡地道。
“岚儿已经去打探过,暂时应该不会让泽王爷带兵过去。”苏沐轩皱眉道,“只是以她的性子,难免不会吃亏。”
天惜无奈地轻叹,“是啊,这丫头恨极了这些妖魔鬼怪,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她……从上古时期就在你身边,妖魔鬼怪接触得多,但也不至于如此痛恨吧?”雪岚去年在杀那个守在王府外欲盗取万年紫莲的妖怪时的狠戾,苏沐轩至今难忘,那是一种恨入骨髓,不共戴天的仇恨才能汇集成的杀意。
天惜摇了摇头,“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见她如此,苏沐轩明白那必是一段极其痛苦的回忆,也就没有再问。只是轻声道:“我恐怕要去云城走一趟才能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你在府里好好待着,不许乱跑。”
听他这样说,天惜的脸色骤然苍白。
苏沐轩不由一惊,连忙拉过她的手切上她的脉搏,“怎么了?身上不舒服?”
天惜紧紧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只是想到了一些事而已,没事的。”
“什么事?”苏沐轩神色中的凝重却愈发深沉,能让她有如此神情的,绝非寻常。
天惜抬眸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有些迷离,“兴许,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