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嘿嘿……”
一乘华丽的马车,一队彪悍的控骑护卫,前呼后拥之下,富贵之气随风四溢,好一幅踏秋图。只是,车内不时传出某人小声的呢喃与分不清傻笑抑或淫笑,总之很是能提供些臆想的声响,破坏了所有的意境。
“咯、咯、咯”一名骑士伸手在车窗扣了几下:“大哥,探路的回报,青州城还有约摸二十余里。请大哥示下,今晚还是宿在野外吗?”
车帘卷处,露出一张我们久违了的脸庞来,没错,正是我们的石方石大庄主。
现今的石大庄主算是已经正了名,再不像以往那样头上顶着个扈庄主的名头了。月余前,咱们的石同志领父命同三娘成了亲,隆重告别了单身一族,并在四方士绅的见证下,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归宗大典,恢复了“本姓”。更让庄主大人得意的是,只是小耍一手,提议捏合已故“父母”的姓氏来做自己的名字,不但顺顺利利的拿回了本名,还在老太公面前博了个重情重义不忘本的评价,至于三娘,那是更不用说了,不单举双手赞成,那眼神里深蕴的款款深情,更是让老石认为自己赚了天大的一笔。
抬头看了看天色,石方随口吩咐道:“停车,老子先下来活动活动。”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对了,还有马上骑士应声打出的一个手势,随行的护卫立刻就是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大动作。四个方向,奔出去八名骑乘,那是负责警戒的;顺着官道奔去了两骑,那是探路的;剩余的护卫也都三三两两的散了开去,看似散乱无比,却又暗含章法,隐隐将中间的马车圈了起来。
像是早知道结果一样,过了好一会,一直等到马蹄溅起的烟尘消去,车帘才又卷起,石庄主下车了。
“还行。”看着眼前的一切,老石一边轻轻点头,一边动作幅度超大的在那不停扭动着身体,没办法,这时候的“车”和“路”,两相结合的结果只能是这样:周身上下的骨头架子像是被重拆了一般。
“石秀,别老杵在马上了,你也下来活动活动,让小的们也都下来蹦跶蹦跶,松松筋骨,别都在心里埋怨老子不近人情才是。”
回应石方的是一阵压抑不住的轻声哄笑,一旁的石秀也不禁莞尔,他就是先前回报的那名骑士。扬手又是一串手势之后,石秀翻身下马,牵着坐骑来到石方跟前:“大哥。”
“娘的,老子这腰都直不起来了,还真有点想家了。”石大庄主边揉着腰眼边嘟囔道。
“嘿嘿,大哥怕是想念大嫂了吧。”石秀打趣道。先前庄主大人在车里的动静,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石方老脸一红,赶忙岔开话题:“怎么样?带着精卫有些日子了,这帮小子们还成吗?”一边问话,石方一边漫不经心的伸手在石秀肩上掸了掸,拍掸着他身上的灰尘。
石秀眼里感动之色一闪而逝,紧接着浮现的是一股狂热:“大哥练的精兵果然厉害,小弟虽不曾经历战阵,却也有信心率他们在千军万马中杀他个十荡十决。”
“千军万马?十荡十决?呵呵,你啊,还是未能领会其中的奥妙啊。”石方一边说,一边来到马车后面他那匹“呼雷豹”面前,不住地摩挲着马首。
“哦?”石秀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刚想开口询问,就在此时,一声尖厉的啸叫声传了过来。
纯粹的条件反射,石秀一个翻身上了战马,嘴里也一连声的发出了各种号令。再看石方,正稳稳当当的跨在 “呼雷豹”上,四处张望呢。
没多一会,远处奔来一骑,马上的骑士单手高举不停地打着手势,是一名负责警戒的精卫。一声马嘶过后,护卫中奔出了一骑,向着来人的方向冲了过去,这是去补防来人留下的位置的。
石方微微松了口气,从手势看来,没有遇敌,只是有点小状况。再一扫四散的精卫们,没一个松懈的,全都一副冷静待敌的姿态。“不错。”石方心里暗下评语。
“禀庄主,小的在那边小溪旁发现一人,已然昏死过去。此人身着囚服,身上有多处创伤,看来是刑讯所致。”下马回报的精卫说着指了指马鞍上横卧的一个人影。
不等石方答话,石秀早先一步过去查看了。
“囚服?刑讯?”石方的脑子转悠开了。青州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探哨早有回报,呼延灼领着他那帮正规军跟几座山寨的强人打了个不亦乐乎,这时候突然冒出个囚犯来,怎么回事?
“大哥,那人确实身有棒伤,昏死过去了。”这时候,石秀也检查完毕回来报告了。
“择地扎营。”老石断然下了指令。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围着马车,几处篝火燃了起来,精卫们依旧三三两两的围坐在火堆边,眼睛却不停的扫向四周。
马车里,那个救来的家伙依然躺在那昏睡着,边上的石方和石秀一脸的严肃,不时小声地交换意见,分析着种种可能。
“大哥。”石秀轻轻碰了碰老石,顺着眼光望去,那家伙的眼皮正急促地抖动着。
“妈的。”石方小声咒骂道。也是,女生要是这般抖动睫毛,那是冲你放电,一个半死不活的大老爷们也来这一手,那个恶心劲可不是一点半点的。
“啊……”一声呼痛声过后,那厮的眼皮总算是张开了。
“说话,叫什么?”石方的口气不太好,刚才的恶心劲还没过去呢。
被石大庄主恶狠狠的这么一盯、一问,那厮在还没搞清楚状况下,嘴里已是乖乖蹦出了几个字:“在下孔明。”话音刚落,眼角一阵抽搐,闪过一丝惊恐。
“孔明?”石方心里一动,好嘛,又是一个水浒人物。老实说,要不是这厮的名字和诸葛亮一样,老石还真就记不住这号人物,可谁叫他老爸给他起了个这么有个性的名字呢?
“认识宋江吗?”石方还是想确认一下。
“认识、认识,梁山宋江是在下的师傅。”孔明的眼睛亮了,回话的时候更是把梁山也带了出来。
“认识就认识,激动什么?”石方的语气越发不爽了。妈的,救了宋江的徒弟了,想想心里就不怎么顺溜。
“是、是、是,不知壮士如何称呼?”孔明被石方一吓,说话也多加了几分小心,一边挣扎着想爬起来。
“老子……”石方刚一开口,外面突然响了几声鸟鸣声,石方的脸色一变。那声音在不知道的人听来,没什么奇怪的,可落在石方他们耳朵里可就不一样了。节奏,那富含节奏的鸟鸣声正是精卫们传递讯息的声音。
“呆在车里别动,想活命的话别出声。”顺口撂下一句话,也不等孔明有什么反应了,老石和石秀两人蹿出了马车。
“止步!通名!”最外圈的几名精卫做好了攻击准备,大声喝道。
“大胆!我等乃青州治下捕役,搜拿逃犯。尔等何人,如此无礼。”话音刚落,随即响起了一阵抽拿兵器的声响。
“怎么回事?”石大庄主出马了,施施然来到跟前,大大咧咧的问道。
“啊耶。”还没等精卫们回报呢,对面奔过来一名官兵打扮的人来:“京东东路兵马指挥使呼延灼将军帐下左营校尉陆琛见过石庄主。”
一大通啰里啰唆的介绍里面,石方就听见了“呼延灼”三个字:“哦?原来是呼延将军帐下虎卒,你认得我?”
“回庄主,小人护送凌振将军进庄的时候见过庄主一面。”
“哈哈,原来如此。呼延将军近来可好?你等为何在此处出没?”
“劳烦庄主挂怀,将军一切安好。我等此来是为了捉拿一名逃狱的囚徒,惊扰了庄主,还望庄主海涵。”
“借问这位官人,为何不进州城,而夜宿荒郊啊?”刚叙完旧情,还没进入正题呢,一名皂袍的捕吏上来插问了一句。他可不认识什么庄主,只知道这位爷有些分量,但在职业本能的影响下,还是问了这么一句,倒是语气还算恭敬。
石方心里又是一阵不爽,哪冒出来的臭虫影响老子情绪,官人、官人,官你妈了个头啊!也难怪老石反应不良,在庄里的那会,石方就有这个毛病,一听到“官人”的称呼,周身上下就不由得会起一层鸡皮疙瘩,任凭多少人解释过了这是尊称,老石还是无法习惯,于是乎,“官人”两个字在石家庄成了一个禁忌。现在倒好,冷不丁的又听到了这两个字,感觉能好才怪了去了。看到石方一扬眉,石秀心底就忍不住一阵好笑,有好戏看了。
“这位大人请了,在下人等都是些时常与贼寇厮杀的粗汉,虽不懂军旅之事,但必要的操演还不敢懈怠,平日里,也都是这般时刻演练,无他,想多些活命的机会罢了。”石方嘴上回答着那位的问题,可骨子里那股不爽的意思就是傻子也能听出来,没听到咱们石大庄主重重的点了“大人”两个字吗?
“正是、正是,王都头不认得石庄主,我告诉你,这位就是郓州抗击梁山贼众的石家庄石庄主。”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过后,那个唧唧歪歪的王都头没声了。废话,几个月过去了,大宋境内还有谁没听说过郓州石家庄的?原先的扈家庄是没什么声威,现在的石家庄又有哪一个不知道的?大破梁山贼寇可不是任什么人都能玩得转的!呼延灼算狠的了吧?朝廷对他的封赏主要就是冲着“大破贼寇”这一条,可知道的人心里都明白,那一役,呼延灼只是捡了个便宜,他到场的那会儿,梁山人马早就被眼前的这位石庄主给收拾得差不多了,挟朝廷的精壮之师冲击贼寇的残余疲惫之旅,这才有后来的郓州大捷!人家这般的人物,顺手练练兵什么的,还不是理所应当的?轮得到你一个都头在边上人五人六的喝问吗?
礼也见过了,话也问完了,只是被那么个不知趣的家伙一岔,这气氛可就不怎么好了。那个叫陆琛的校尉还算机灵,连忙抱拳道:“庄主自在此处安歇便是,在下人等就不打扰了,还要继续缉拿囚犯呢。”说着朝边上的王都头使了个眼色。
“是、是、是,在下等人还有公务,不打扰庄主安歇了。”那货现在也老实了。再怎么怀疑也要有个谱啊,人家可是和梁山的宋江等贼寇血战过的,在青州地面上,孔明兄弟俩是宋江那厮的徒弟,也不是什么新闻了,人家哪能和宋江的弟子扯上什么关系?营救孔明?可能吗?只盼着这位庄主大人不与自己一般见识,别在呼延将军面前叨咕什么才好。哎,怎么就那么倒霉呢!王都头心里一个劲地哀叹着。
跩!实在是跩!人家低头哈腰的连声打着招呼,咱们石大庄主连个眼皮都没抖一下,就这么冷冷的看着那帮差役离去,一转身,石庄主往马车走了过去。
“诸葛亮同志,轮到老子招呼你了!”老石准备撒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