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终于再次开启,公孙老道当先步出了屋子,就那么在众人的注视之中,施施然漫步踱到了石方面前。
“你很不错!真的不错!让林老弟念念不忘的人,江湖上还没有几个。庄主着实让贫道又高看了几分。”
先开口的是公孙老道,言语间仿佛对石方很是看中,可听在石方耳朵里,是怎么听怎么不是个滋味。
要搁平时,公孙胜一亮名号,怎么着也能让老石兴奋一小会。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梁山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据说还有什么法术的神通,隐约就是梁山最厉害的家伙。可今天,这见面的时间、地点、出场方式,怎么说都不太合适,老道不但先劫持了石方老爸,还一口承认就是对着石方来的。三番两次的这么一折腾,我们庄主大人的心态可就有点不对了。
石方怎么说也在庄主的位子上坐了那么久了,已经渐渐习惯于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跟别人打交道了,冷不丁的冒出个假老道来,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口口声声的“很高看”自己。老子要你“高看”什么?你算那根葱?
石方心下着恼,这脸上也就自然不怎么好看,别人都只当他为刺客的事而不痛快,压根没想到他生气还有这一层原因。
“假老道,什么来意,你说吧。”
石方心里不痛快,说话自然不那么着调。一声假老道出口,不但听得己方的众人忍俊不住,公孙胜的脸上也为之一滞。
“贫道原本的来意已不再重要了,方才与林贤弟等聊了一会,闻得不少朋友身陷贵庄,想厚颜向庄主讨个人情,能否放了几位弟兄?”公孙胜涵养挺好,转眼间又恢复了常态,很诚恳地对石方说着。
“凭什么?”老石更干脆,嘴里就蹦出三个字,还很配合的眨了眨眼睛,很迷惑的样子。
公孙胜一呆,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呢,石方又开口了。
“林教头等人前来,好歹还顶着个梁山的旗号。道长又算哪方的?也是梁山的人?”
公孙胜脸色又是一变,更说不出话来了。
石方心里得意:“跟老子跩?沤死你个死老道!”
石方想到了假老道可能是为了那帮俘虏来的,更想到了书中关于他的一个的细节:公孙老道劫完生辰纲后,并没有留在梁山,而是又下山浪荡江湖去了。具体什么原因忘记了,反正是又过了很久,他才再次上山落户的。也就是说,这会他还不算梁山的人。你既然还不算是梁山的人,凭什么让老子放人?老子就拿这点来压你,看看你怎么个说法。
公孙胜这会的脸色可真不好看了,他没料到这位庄主会那么难缠,张嘴就把自己问了个哑口无言。自己原先也不过是一时好奇,来看看大败梁山的是哪位英雄,也有趁机探探他的底的意思,根本没想到会碰上林冲等人。也怪自己多事,就因为以前挺欣赏林冲的,一时心血来潮的想同他聊聊。这一聊,还聊出事情来了:林冲他们竟然要自己帮忙说服那位庄主放人。也怪自己嘴快,没怎么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原本琢磨着,先前自己也算表现不赖,就冲着放了你家太公,你扈庄主也该卖点面子给我吧?没成想,这位爷还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一句话就把自己堵的够呛。
人家那问的也有水准,自己还真就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当初劫生辰纲有自己一份,可自己没留在梁山这是事实。既然没留在梁山,现在人家跟梁山发生的一切,自己凭什么从中插一脚?搜肠刮肚的想了老半天,公孙胜愣没想出半点借词。假老道悔得肠子都青了,没事揽这活干吗?师傅真没说错,自己还是没勘破一个“名”字啊。
林冲等人也都脸上无光,就连脾气最暴躁的刘唐,这回也没了声响。看着公孙胜僵在那了,林冲责无旁贷的想出来圆场,刚一抱拳,张了张嘴,偏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张冷冰冰的脸上不由变得满是尴尬。
石方一看自己的战术奏效,假老道他们真就僵在那了,这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再看看林冲一脸的尴尬样,老石心里又是没来由的一软。
“算了,算了,假老道你就别装正经了,老子不吃那一套。林教头你也别着急,咱们还是回老地方继续谈吧。”说完,也不看几人的脸色,转身又对三娘嘱咐道:“三娘,你带些人手,去守着父亲。这会可要打起精神来,别一会谈崩了,某人再抽冷子来那么一下,那咱扈家庄的脸可就真丢尽了。”声音不大,刚好够林冲他们几个听到,石方更是转头往假老道身上瞅了瞅,言下之意自是不言而喻。把个公孙胜给臊得,脸红赛过了关云之长。
“精卫跟我走,其余都各自散了吧。”石方大手一挥,转眼间,庄主的气势又回来了。接着又冲林冲招呼了一声:“教头请。”
一干人重回到囚室中,还没等石方开口呢,吴用诧异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孙道长!”
“吴先生。”公孙胜也很意外,林冲他们没提及具体失陷的人名,他根本没想到吴用也陷在里面了。
“呵呵,知道你们是老相识了,这会先别忙着叙旧,先把正事给办了吧。”石方乐了,他很清楚假老道为什么一脸见鬼的表情,不由得心里泛起了一阵得意。
“林教头,先前举手的那些人,除了吴先生,其他人等,我都可以让他们跟你回去。”石方说着,一伸手止住了变了脸色的林冲:“教头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我与你们梁山,一向没什么仇怨,此番战事也是迫不得已自保罢了。你我双方都折损不小,你梁山损失更在我扈家庄之上。这笔帐你们想怎么算法,扈某不在乎。扈某可以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清清楚楚的告诉诸位,本人问心无愧!按理说,擒来的一干人等,断无开释的道理,即便不送交官府,扈某也有足够的理由全砍了他们。但扈某敬你们梁山上也算有不少豪杰之士,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所以,人我可以放一部分,但吴先生不在此列。”说着,石方踱到了吴用的囚室前。
“老实说,扈某原本对你们梁山还是很有好感的,初次接仗的时候,也留有余地。但战事过后,扈某却不得不说,有些东西,早先我想得太简单了。此战下来,我扈家庄折损了千余人,你们梁山也在我庄前倒下了不下五千之众,祝家庄更是举庄被屠得没剩什么人口,收集的尸骸不下万余。这一切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们梁山根本就不是什么高举义旗的仁义之师。什么替天行道?就是一帮屠戮平民的贼寇!”
“教头先别变脸,你该知道扈某说的不假。知道为什么你们有那么多弟兄不想回山寨了吗?因为他们都想明白了,上山为贼根本就是一条看不到希望的不归路。我敢说,就算这些想回去的人里面,也不全都是甘心为贼的人,肯定有些人有说不出的苦衷。当初晁天王劫了生辰纲,看似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至少可以打打劫富济贫的旗号。可我只和他接触一趟,就可以断定,这个人做不出什么真正的义举。他们富是劫了,这个贫,到底济没济,济了多少,很有些疑问。至于他高叫替天行道什么的屁话,光看他不拿百姓当人,下令屠庄;不顾自己弟兄的性命,强行攻城,就可见一斑了。老子根本就是看死他了。”
“晁盖再狠,扈某并不鸟他,充其量,他也只能算是个勇夫。可吴先生不同,吴军师是有大智慧的人,若非事先察觉,扈某这条小命,说不定真就交待在先生的计谋之下了。扈某又怎能不小心些呢?往小处说,放了吴先生,以后扈某整天都得提心吊胆的;往大了说,有吴先生的智谋辅佐,梁山对周边的祸害会更大,对百姓也更具威胁。扈某脑壳还没坏到那种地步,吴用先生是绝对不能放的。说句实话,现在,我对吴先生还没生出杀心,但你们真要苦苦相逼的话,我是宁愿砍了他,也决不能再叫他落在你们手里。”
林冲他们全傻眼了。人家说得够坦白,有事实依据,有合理推断,能怎么辩?再说人还捏在对方手里,人家也说了,宁愿宰了也决不放人。真逼着他宰人?自己又拿什么逼人家?
相比较起来,公孙胜算是一帮人里面收获最大的一个了。原本他还有些糊里糊涂的,石方一番话,整个的把他心里的疑问都给捋顺了。事情实在有些出乎预料,他不由得再次重新审视起这位扈庄主来。吴用的利害,公孙胜可是一清二楚的。智劫生辰纲,火并王伦,那一件事情后面没有吴用的谋划?更厉害的是这位庄主对晁盖的评价,他真就仅凭着一次见面就给晁盖下了这番定论?真要是这样的话,这位庄主也未免太厉害了点,自己那会可是和晁盖他们相处了很久才看透这点的。自己不就是看不惯晁盖等人揽权夺位、排挤林冲等人才下山的吗?
就在一帮人各有所思的时候,石方已经吩咐手下打开牢房,放出了那些想回去的俘虏。点了点数,连欧鹏在内,一共有八个人。石方想了想,又对这帮将要遣返的人员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
“你们诸位也在我庄里呆了一段时日了,我扈某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各位心里多少也有个底。这次我放你们回去,一方面,是敬重你们山上还有些义气的豪杰,另一方面,你们手上还不曾沾染上我庄众的鲜血。你们记住一点,扈某绝不是怕了你们梁山的名头,以后是敌是友各看造化。临行之际,扈某还是希望你们多想一想,想想我们庄外的那片墓地,想想祝家庄那幕血腥的场面。”
“林教头。”石方又把目标转向了林冲:“扈某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了,再多的,扈某也做不到,还望教头见谅。”
林冲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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