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裴宣的讲述,老者还好点,毕竟有些事情经历过,小姐却是听得心惊动魄,每每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小拳头。
“殿下,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小姐怯生生的问道。
“耽罗王子高烈‘夭折’了,大宋境内却多了一个裴姓少年……”裴宣幽幽一叹,随即又把这些年在大宋的经历又讲了一遍。
如何费尽心力辗转踏上了大宋的地界;又是怎么打通关节制造假身份;如何苦读参加科举当了一名小吏;又是因何一怒之下反上了山梁作了山大王……
裴宣一直隐藏得很好,五年前,最后一位知道内幕的护卫也去世后,大宋境内再没人知道他这一段隐秘。
裴宣上了梁山后,心里一直有所计较。相比别人来说,他很清楚,贼就是贼,根本不可能和国家机器角力,朝廷真要是下定决心平息匪患,什么山寨也挡不住正规军的践踏。招安吗?听起来似乎不错,事实上真是这样吗?大宋是一个猜忌横行的王朝,文臣惦记武将,君王猜疑大臣,昨日的至交说不定今天就成了对头,在这种环境下,谁会信任一个曾经的贼寇?一日为贼,终生受累,所谓的招安压根就是一厢情愿的臆想。
梁山声势越大,人马越多,裴宣的心里越是笃定。果然,宋江等招安派开始慢慢冒头,原来还算和谐的山寨隐约间划分为三大块。
第一块是以宋江为首的招安派,这一派明确的指出跟国家武力相抗衡是不智,趁着声势,想办法招安,好歹能混个前程。
第二块是以李逵、阮小七等人为一伙的造反派,坚决反对所谓的招安。这一派成员大多属于没脑子、脾气暴躁的一类,受不了什么约束,崇尚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开心了赌赌钱,恼了立马拔刀砍人,天生一帮无法无天的贼坯子。
最后一块是以林冲等人为首的中立派。这一派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朝廷的底细,对招安后的结果看的很清楚,但又不想一辈子背负贼寇的名声,两相衡量之下,谁也说不清该怎么办,因而都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走一步看一步。
裴宣冷眼看着山寨矛盾日显,心里另有一番计较。招安意味着猜忌、投闲散置,不招安又不是长远之计,等到矛盾总爆发的那一天,若是有人提议去海外打天下会怎么样?
裴宣几乎能肯定,这是一个三方都能接受的建议。招安派无非为的是前程,打天下打天下,打的就是前程,开国功勋的诱惑相信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住;造反派更别说了,一帮杀人狂,有仗打什么都好说;至于中立派,也许会犹豫,但远赴海外本身就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想来也不会受到什么阻碍。
原本一切都会这般波澜不惊的走下去,但是,打从石方横空出世以后,裴宣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首先,裴宣一向看重的梁山实力,扈家庄一仗打下来竟然损失了一多半。裴宣心里疼得直滴血,这是复国的希望啊!就这么没了?
裴宣怒,怒发冲冠!
裴宣恨,恨比天高!
当他质问为什么花荣不放冷箭结果了石方时,几乎所有出征的寨主都对他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裴宣蒙了,这都怎么了是?怎么都冲着我来了?最后,还是脸色不太好看的晁盖,以一番斩钉截铁的言论,终止了诡异的氛围。
“石方,真豪杰也!宵小行径,我等所不为!”
自此,裴宣记住了一个名字:石方。
后来,几番周折之下,石方上山了。通过逐渐的了解,裴宣也慢慢开始佩服起这位庄主爷来,别的不说,单人家那份对家人对手下不离不弃的情义,比什么都来得重要。这年头,一个个的都把义气两字挂在嘴边,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家石方做到了!当初宰了梁山那么多人,可为了家人,为了手下,事到临头,仍旧那么施施然一声上山就上山了,什么艰难险阻的在人家眼里压根就不存在,这才是真情真义。
石方为了一大帮人义无反顾的步入虎穴,反之,他那帮子手下也都死心塌地的惟他马首是瞻。什么叫上山?上山既是落草,就是落了黑户。人家不!上从庄主下到丁勇,一大票人硬是把梁山当成了消闲的场所。你打劫,他们不参与,你火并,人家冷眼旁观,你今天打什么庄明天屠什么寨,人家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最多摇摇头,丢给你个鄙夷的眼神……一句话,人家那日子过得,滋润啊!
你还不敢得罪!随便一个小喽罗都知道,庄主大爷手底下这帮子人不好惹,山寨最能打的主在他们手底下也过不了个一二三。别说得罪了,一个不好,这帮大虫暴起伤人,山寨不说平了估计也差不多。
这样的领袖,带领着这样的手下,谁不敬佩?谁不羡慕?谁不两眼望着直冒火?裴宣就曾私下里暗暗盘算,要是自己带着这帮人……
那天,石方酒后高歌一曲《美丽的神话》,使平日里冷冰冰的裴宣陡然变了颜色。还记得那两个打翻了酒碗的家伙吗?一个是神医安道全,另一个胖子就是铁面孔目裴宣。无他,盖因三娘唱的那段词,是用韩语,也就是高丽语演绎的。
再下来,就是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又触目惊心的异变……
这一番说辞别说小姐了,连老者也听得是心情跌宕起伏,呼吸时疾时促。
“说实话,我当初存了私心,想利用统领手下的虎狼之众驱赶高丽狗贼,但事后一番详谈,我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裴宣话音一转,很是有些感慨的味道。
宋江事件发生后,梁山气氛陡变,单用紧张两字来形容还远远不够,双方就差明刀明枪的厮杀了,但裴宣却找了个机会,连夜拜见石方。三娘所唱的那一段高丽小曲,始终横梗在裴宣心头,不弄明白他怎么也安心不了。
等裴宣进了门才发现,那个神医安道全比自己更早,再一交流,两人境况竟是差堪仿佛,先祖都是远征高丽的唐将,不同处在于,裴家落户耽罗,安家扎根的是新罗。
待到石方出来,也没怎么隐瞒,几句话一说,裴宣的心情那叫一个精彩,兴奋!激动!间中还夹杂几丝不甘。原来人家早盯上耽罗这块肥肉了!再等到石方拿出按水蓝晶描绘下来的东海海图,裴宣彻底没了别的念头。
在古代,海图可不是说有就有的,航海更多靠的是向导,这海图一亮相,裴宣连个拿乔的机会都没了。只能在心底自我安慰:不管怎么样,没便宜高丽人就行……
再下来,就顺理成章了,石方下山的时候,裴宣一道跟了下来。等石方找到一个临时落脚的海岛后,裴宣受派潜进耽罗,一来打探情报,熟悉高丽在岛上的布置,二来,看有没有机会联络耽罗旧部,好歹也能算是一份力量。于是乎,自大宋归国的巨商裴永登上了前台。
“那石统领果然是一个英雄,只是,殿下就这样把我耽罗双手相送?”小姐总觉得有点不能释怀,再怎么样的英雄,也不能说送就送一个国家呀。
裴宣冷冷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但这仅仅维持了一瞬,快到可以忽略不计。“不是送,也谈不上送。现在的耽罗,还在我们手中吗?还属于我们吗?”
小姐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说出什么。的确,现在的耽罗,根本就是一个死局,自己等人朝不保夕,谈什么举国相送?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是人家凭实力自己来拿更合适。即便你认定是送,收礼的人也还是得有实力才能收得下来。
“孩儿不必多言了,不管是不是送,与其便宜了高丽狗贼,我宁愿耽罗落到那位石统领手里。”老者斩钉截铁的说到,念到高丽两字的时候,眼睛里露出刻骨的仇恨来。
“殿下,我自幼常听得殿下英名,但现今观之,殿下仪表似乎跟传言不符……”小姐也似乎意识到了气氛有些沉重,连忙转移话题。
“仪表?嘿嘿……”裴宣发出一阵沁人肺腑的惨笑:“我要是不变成这个模样,怎能安然离开耽罗?我要是不保持这副模样,又有谁敢保证宋国没有高丽的探子?”
“殿下……”小姐似乎被吓倒了,喏喏轻唤。
“殿下,你吩咐吧,我该怎么做。”老者断然抬头直视裴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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