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树梢头，还是那家酒楼。
风川涯和韦铮隔着圆桌而坐，桌上尽是上好的酒菜，勤动筷子多添杯，两人也就吃开喝开。
“黄兄恢复得如何？”风川涯端起酒杯问道。
韦铮举起酒杯，两人仰头一杯灌下。
“即便太常道医术再如何不凡，这静心调养也逃不掉一月的卧床之苦。他伤势太重，要想以后不留下暗疾就得慢慢来。”将两人酒杯满上，韦铮放了酒壶后说道，“也幸得花医师宅心仁厚，让他住在一间空房里，不然啊，还真是麻烦不少。”
“太常道在南越的声名就是救死扶伤积累而来。看病不论人，说来容易做来难啊，可他们偏偏做到。黄兄这一调养，可就错过了九巫十族大比的精彩了。”想起了什么的风川涯仰头饮尽一杯酒，笑道，“我忘了你也是错过。”
韦铮亦是喝了一杯，笑道：“错过就错过呗，我如今是看开了。别人的精彩，也仅是看看而已。还是自己的精彩来得精彩，毕竟触摸都着。”
示意风川涯吃菜，他又接着说道：“你该是一场未落地看了吧。反正我俩酌酒吃菜要寻个话说，你且说来听听，权当助兴。”
“前六日打得也是精彩纷呈，可与后面几日比来，却差了几分。我先给你交个底，今日比试结束时，蚩九氏前十依旧占了两席，第一和第十。十三、十四亦是被蚩九氏把持。”
“前二十占了四席？今次大比蚩九氏也太生猛了吧！”韦铮把夹着的菜赶紧放到了碗里，急忙问道，“这四人是谁风兄可打听到？”
“按着席位而降，乃是蚩玥、蚩离、蚩圭、蚩琛。”
“蚩离？”韦铮皱着眉回想。
“就是令狐忘情他们比斗时那个蚩九氏。”
“是觉好像打哪儿听过。”韦铮咋舌不已，吃了几口菜压压惊后说道，“那这般说来，三台十四友的实力近乎可以匹敌九巫十族大比之前十？”
风川涯点点头，说道：“蚩玥仅仅挑了两次对手，一次从佘沁馨手里夺得第二，另次从阴晴手里拿下第一。”
“这得对自身的实力多自信才能如此而为！”感慨不已之余，韦铮也心有疑惑，“蚩离可是会犇和犁，却仅是占了第十，这般说来，蚩玥……”他有些激动地盯着风川涯。
“蚩玥还会牢！”风川涯不禁回想起当时浮云之台以及白云环阶的躁动，顾不上比试还在进行，惊呼声此起彼伏，待着蚩玥得胜后才消停。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蚩九氏藏得真深。有这么个厉害角色在，岂不是稳坐钓鱼台嘛！”
“今次九巫十族大比，即便此时有事离开，也可无憾。”
“的确！九巫十族本就神秘，难有族人长久行走于道门，遑论这些只听闻未眼见的巫术。可惜了可惜了，即便是别人的精彩，即便是够不着，可看看也无妨啊。”说完韦铮就是一口酒闷下。
风川涯想了一会儿说道：“这大比个人之席位的争夺并非无有限制，这么一直纠缠在席位上，就是比上一年也没个尽头啊。听闻十族长辈定下最后决战之日后将会提前告知，那一天才是最为精彩之时。你将黄兄托人照料一天当是无有问题，看了这一日的精彩后，指不定以后会触着自己的精彩。”
“好主意！在此谢过风兄。来！我敬你一杯。”韦铮很是高兴，给两人满上酒后一口干尽。
“蚩九氏不仅豪取了靠前之席位，参加大比的三十人，竟有二十八人进了前一百。”
“此话当真？”
“前面我不是跟你说六日以后的大比更为精彩，也就是这个缘故。待着第八日时，蚩九氏就夺下了第一、第十、十三、十四这四个席位。打第九日起，到今日比试结束，整整两日里，其余九族几乎是群起而攻之，轮番挑着蚩九氏的人比。起初我也不相信前一百进了二十八，心想蚩九氏哪有这等傲视九族的实力。但这两日的阵势使我不得不信。”
韦铮傻了眼。若将大比之席位比作水流，在三百人里，前一百就是上游，而蚩九氏有二十八人在上游。
“而且……”风川涯可忘不了那两位蚩九氏奋力保住席位时的凶狠，他很是佩服，因为他做不到，“剩下的两人连着两日都未让人夺走席位，一个是一百零一，一个是一百零二。”
“这两个席位！这……这不摆明了蚩九氏想全进前一百吗？”韦铮身子一软，靠住了椅背，一脸的震惊，“蚩九氏这图谋也太大了吧。”
“他们是在九族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达成了目的，不然也不会引得那般猛烈的反扑。为着争夺席位，后面几日会更为激烈，估计都想着哪怕前进一位也好。”顿了顿，风川涯摇摇头，沉声说道，“看了九巫十族大比，才觉巫还是巫，神秘而强大。即便他们很少掺和进南越道门里来，可没人敢小觑他们，也没人敢质疑他们的强大。”
说到这儿，他想到了古熏然。
“想必这大比除了考较各族年轻弟子的实力外，也有威慑宵小的意思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不知的未知，可就得好生掂量了，弄个不好就踢着铁板。像蚩九氏那样就不错，所谓的闷声发大财是也。”韦铮兴致有些高，举起酒杯邀着风川涯抿了一口。
“的确是闷声发大财，若是起初就来势汹汹，估计早给其余九族合力摁下了。他们也就是钻了这空子，不然哪会有如今这难得一见之局面。蚩九氏今次大比，若是到最后还能保住这些个席位，说大获全胜也不为过。”
“风兄所言极是，不到最后实难看出结果。作为旁观之人，也只有静静看下去的份儿。”话锋一转，韦铮问道，“在丹药馆里听着有人说还有个群战，可是真的？”
风川涯说道：“所听无假。每族派上十人参加群战，要角逐出个席次来。我看如今这局面，若是没这个群战的话，蚩九氏估计还会捱上几日才露出爪牙。”
“角逐席次，那这般来比，明面上似乎可当做一族之实力，比抢夺席位来得更为可见，可没了不声不响发大财的事儿。”
“那是自然。”风川涯话锋一转，“这几日在白云环阶上倒听来不少，有些当不得真，有些略有可信。”
“哦……那说来听听。”
“传闻令狐忘情他们三台十四友在大比结束会和群战首席那十人来场较量……”
“这肯定是假的。”韦铮笃定地打断了风川涯的话。
风川涯点点头，继续说道：“令狐忘情他们比斗时那多人可是见着他四人最末毫无差池的配合，各司其事，进退有据。明眼人都瞧出令狐忘情是四人中的主心骨，白游、蚩离、黎黎都是听其差遣。这份信任可非一时而具，得千言万语、经年累月方可达成。”
韦铮接过话说道：“而且令狐忘情的守式也是不少，远远地保他们周全，他自个儿则是认真观察对手，且暗自思讨计谋。从那比斗中就看得出来，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击则已，一击必中。在实力上，我可不觉一族之十人能赶得上三台十四友里的十个。若是大比前十倒还有的一拼，可他们间的默契又要弱上不少。这般一想，绝无可能！”
“都知这是瞎说，权当消遣而已。反正观战之余也无事可做，也不知谁胡诌出这么个谣言。”
“那风兄说的‘略有可信’所指何事？”韦铮两眼放光。
“大比要挑出靠前十四人与三台十四友私下在蚩九氏临馆里交手。这个倒还有鼻子有眼，真假实在难辨。不过即便为真，一般人也瞧不见这较量。”
“还需挑上十四人，按着席位数不就成了么？”韦铮将酒杯放在桌上，自嘲地说道，“瞧我这记性，那蚩离不也是三台十四友么？也不对啊，刨了他也还是按着席位派啊。”他眨了几下眼，朝风川涯望去。
“传闻令狐忘情和白游这两年一直在蚩九氏部落里修炼，与蚩九氏特别交好，私下切磋交手数不胜数，所以蚩九氏靠前的四位无需参加这场较量，故而是挑上十四人。”
“真讲究，说挑，仿佛输了也有台阶下。”开了个玩笑后，韦铮举杯，“管此事是真是假，都且祝他们要打就打。”
“韦兄你比以前……”风川涯不知如何往下说。
“换做以前……我定会埋汰他们故作神秘和高姿，一副老天第一我第二的神态。如今我算是明白了过来，有那闲工夫幻想，不如多出去走走，至少脚是落在地上。”
风川涯有些羡慕地望着韦铮，他叹息道：“我很是希望这大比尽快结束，那样我也可早些远走他地，好好去道门闯闯。”
韦铮一时沉默，埋头吃了些菜后开口说道：“说是桃华七公子，可那能如对外人说道那样同进同退。即便与黄兄闲聊，也鲜少提及那三位。你这几日跟着他们一道旁观大比，显是受了不少白眼吧？”
风川涯摆摆手，笑道：“恰好相反，他们笑我，他们瞧不起我，我只是视而不见。虽是生了退出桃华七公子的念头，可我也不想背负这不义之骂名。他们那般待我，也只是让我离开之时心安理得一些。再者我无有他们那样的地位，亦不及他们有实力，所以更是得专心观战，也没得闲暇理会这些。”
韦铮心想这桃华七公子的名头，本就是虚荣之使然，而今却是连荣都无有了。
“还是得小心一些，要不你来照料黄兄，换我去陪他们。”韦铮一脸诚恳。
风川涯轻轻地摇摇头，举起了酒杯。
韦铮心底一声叹息，亦举起了酒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