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與身孰親章第四十四
疏:前章明正性柔弱,馳騁所以至堅。此章明名貨親疏愛藏所以為患。初三句標問得亡孰病,次兩句詳答致患之由,後知足下結勸令守分,則可長久爾。○義曰:貨者身之所資,名者身之所美,滯於貨則有焚軀之咎,溺於名則有損命之灾,藏貨愛名斯為大患。老君哀世人迷執名貨,不知致病之由,故三句問之於前,兩句答之於後,示以止足之善,息其藏愛之心。軫慮羣生,斯亦至矣。
名與身孰親?
注:名者,實之賓。代人徇名以亡身,設問誰親,欲令去功與名,而全其真矣。
疏:此以名較量身也。孰,誰也。詳問云:夫以矜徇功名,保養身命,兩者既異,誰者與保壽全身之道為親乎?傷代人不能忘名以全真爾。
義曰:聖人憫俗間之士貪愛功名,名立於前,身危於後。誰能棄名而修道,絕俗而全身?所以伯夷死於仁,聶政死於義,尾生死於信,比干死於智,荊軻死於勇,龍逢死於諫,伍員死於忠,介推死於怒,是皆名顯身歿,形骨飄零,披面剖心,火焚水溺,齒劍抉眼,自取滅亡。殊不知儒者之訓,全而歸之,賈彼虛名,去道遠矣。
身與貨孰多?
注:徇利者將以求財,財得而亡身。設問孰多,欲令擲玉毀珠,以全其和矣。
疏:多者,可貴重之意也。言身與貨兩者既別,誰可多貴耶。云此者,欲令悟身為多,不貴於貨可也。注云擲玉毀珠者,《莊子》外篇之詞也。
義曰:老君以舉世所惑,財貨為先,貨積而身憂,財多而禍至。誰能散財卻害,樂道安貧,所以慶封死於富,駟迷死於侈,齊簡公死於貪,榮夷公死於利。故《莊子?至樂篇》云:天下所尊者,富貴壽善也。所樂者,味服聲色也。所下者,貧賤夭惡也。所苦者,饑寒憂懼也。而富者苦身疾作,積財而不得盡用。其為形也,亦以外矣。貴者夜以繼日,思慮常若不足。其為形也,亦以疏矣。而至於豐屋蔀家,名亡身辱,殊不知達者所誚,積財累患,保壽全生,固亦遠矣。擲玉毀珠者,《莊子?胠篋篇》云:唇竭則齒寒,聖人生而大盜起。若掊擊聖智,縱捨盜賊,而天下始理矣。夫川竭而谷虛,丘夷而泉實。聖人已死,大盜不起。絕聖棄智,大盜乃止。損玉毀珠,小盜不起。此所謂聖智者,作盜之利器,珠玉者,起盜之貪心。棄而不用,奸盜自然息矣。
得與亡孰病?
注:問得名貨與亡名貨,孰者病其身。
疏:此總問上二句,得名貨與亡名貨,誰為病耶。得名貨則亡身,存身則亡名貨,曆然殊智,為病可知,而迷倒之徒莫之先覺,故後文詳答之爾。
義曰:大聖說經,義存匡救。將顯以身為重,名貨為輕。輕重設問辭,復為詳答。殷勤指喻,迷者尚或懵焉。
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
注:甚愛名者必勞神,非大費乎?多藏貨者必累身,非厚亡乎?
疏:此二句總答前問。甚愛必大費,此答名與身孰親。費,猶損也。親,猶愛也。甚愛名者矯企情性,損費心神,所愛既甚,所費彌大矣。多藏必厚亡者,此答身與貨孰多。藏貨既多,其亡亦厚。劍玉賈害,譬諸懷璧,詩書發塚,只為含珠,惟貨之損,可為殷鑒。
義曰:徇名則害己,藏貨則亡身。已如前解。河上公云:生多藏於府庫,死多藏於丘墓。生有攻劫之憂,死有發掘之患。劍玉賈害者,《春秋》桓公十年,虞公之弟虞叔有玉,虞公求之。弗與,既而悔之。曰:周諺有之,疋夫無罪,懷璧其罪。吾焉用此,其以賈害也。乃獻之。又求其寶劍。叔曰:是無厭也。無厭,將及我,恐將殺我也。遂伐虞公。故虞公出奔洪池也。詩禮發塚者,《莊子?外物篇》儒以詩禮發塚。大儒臚傳曰:東方作矣,事之若何?小儒曰:未解裙懦,口中有珠。《詩》固有之,青青之麥,生於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為。大儒曰:接其鬢,壓其顪,徐以金鎚控其頤,無傷口中珠。大儒大祋也,小儒小祋也。東方作矣,言日將出也。詩,古詩也。麥宜下田,今種陵陂,非其所也。生不布德施惠,死乃含珠,非其藏也,致有發塚。理亦宜然。詩以溫良,禮以莊敬。先王理世之法也。今用發塚稱儒為盜,誠有之哉。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注:知足者不甚愛,知止者不多藏。既無辱殆,故可長久也。
疏:辱,損累也。殆,危亡也。不邇聲名,知足也。不殖財貨,知止也。知足故名當其實,而無過分之累;知止故貨不多藏,而無責求之害。既不辱不殆,乃可長存而久壽也。
義曰:人之生也,大道降氣,三元炳靈,九天所錫,稟有其數。修道者積功而延壽,為過者負疊而夭年。既貪過分之名,名不稱實,又積難得之貨,貨必致灾。小則恥辱及身,大則危亡其命。身辱命夭,自貽其殃,深可憫也。老君戒之,使絕其叨名之過,革其瀆貨之心。知足知止,無貪無欲,則卻夭年之禍,造延壽之庭,固可長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