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疏:前章明言行不執常善,所以救人。此章明雌辱為行,常德於焉復樸。首標知雄等三段,明行修則漸造於極。次云樸散下兩句,示造極則必有成。終云大制一句,論聖功之御用,以結成其探旨。○義曰:夫前明善行善言既為不執,救人救物所以行慈,皆外助之行也。此標知雄知白以全和氣,復嬰復樸,所以成功,即內修之要也。行於外,五善之應也。如上文。修於內,三知之極也,如下說。修既復樸,可不守樸而不移,然後散布萬殊以彰玄功廣大,唯聖人能宰制其器,無所割傷也。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
疏:知,辯識也。雄,剛躁也。雌,柔靜也。夫物貴全和,法求中道。雄則過亢,雌則卑弱,俱未適中於善行,必當緣篤以為經。故知其雄躁,則當守其雌靜。守其雌靜,亦當知其雄躁。守雌則可知雄則敗,敗則妨行,持戒守雌。能守雌柔,是為謙德,物所歸往,如水歸谿矣。
義曰:夫於內修也,辯識剛躁,知必敗傷,故以雌柔之道制之矣。亢,極也。篤,厚也。性剛躁而雄則多亢極,亢極則尤過生焉。所以厚其柔靜之心,制其雄剛之性,乃無亢極之敗。谿者,眾流所歸,以其謙下故也。人謙下則物歸,地謙下則水聚。上清有雌一之道,又有三奔五雌之法,皆柔弱其志,和靜其神,以致長生也。理國以謙靜,則萬物從順,如水之赴谿矣。
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注:雄者患於用壯,故知其雄,則當守雌。謙德物歸,是為天下谿谷。則真常之德不離其身,抱道含和,復歸於嬰兒之行。
疏:知雄守雌,是為善行,物所歸往,為天下谿。能如此者,則真常之德曾不離散。常德不散,即是全和。全和之人少思寡欲,泊然未兆,乃如嬰兒。故云復歸於嬰兒也。
義曰:理國在於謙靜,理身在於雌柔,萬物順從,眾德歸凑,則常享其祚,克全其身。嬰兒者,未分善惡,未識是非,和氣常全,泊然凝靜,以喻有德之君、全道之士。其德若此,乃合道真。理身則神所歸,理國則民交會之也。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
疏:白,昭明也。黑,暗昧也。式,法也。夫能守雌靜,則德行昭明。德雖昭明,不以矜物。當如暗昧,自守淳和。能如此,則可以為天下法式矣。
義曰:為君有獨見之明,為道有昭顯之德,皆當若昏若晦,不衒不矜,則氓庶攸歸,淳和內足,以此為天下法式也。《史記》老君謂孔子曰:君子盛德容貌若愚是也。夫有德不矜,有明不衒,豈唯內充道行,固亦克俱聲光矣。
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注:能守雌靜,常德不離。德雖明白,當如暗昧,如此則為天下法式。常德應用,曾不差違,德用無窮。故復歸於無極也。忒,差也。
疏:忒,差忒也。極,窮極也。知白守黑,是謂德全。德全之人,可為天下法式。則真常之德,隨應而用,應無差忒,用亦不窮。故云復歸於無極。
義曰:為君為道,外晦其明,內積其德。淳和既著,天下化之。於國則聖德無窮,於身則長生無極。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
疏:榮,尊榮也。辱,卑辱也。夫為天下法式,則其德尊榮。德雖尊榮,常守卑辱,以和為量,無不含容。如彼空谷,物來斯應。故云天下谷也。
義曰:人君富有八極,君臨九圍,是尊榮也。自稱孤寡不穀,是卑辱也。名號所設,則古之制也。能當理思亂,居安懼危,戒慎卑躬,晝乾夕惕,則德廣體弘,如虛谷矣。為道之人外其德譽,自守卑柔,如庚桑避山畏山壘之祠。莊子歎擁腫之木,則其材德不顯,心虛德全,若空谷矣。
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
注:德雖尊榮,常守卑辱。物感斯應,如谷報聲。虛受不窮,常德圓足。則復歸於道矣。
疏:樸,道也。虛受應物,如彼谷神,真常之德,是乃圓足。足則復歸於樸矣。夫道為德體,德為道用。語其用則云常德乃足,語其體則云復歸於樸。歸樸則妙本清净,常德則應用無窮。非天下之至通,其孰能與於此?
義曰:既富於德,則合於道。道為德體,則澹寂無為。德為道用,則施行有作。人君以五善之化,誘民於無為,以廣濟之德,積功而合道。故云復歸於樸。夫道無為而無不為也。通生萬物,應變無方。故謂天下之至通也。《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推而行之謂之通是也。夫聖人之理國,至士之修身,當知其雄強、明白、尊榮三者,非持久之益,乃當執雌柔、暗昧,卑辱三行而制之。則前五善外以化人,此三行內以修己,人化則道彌廣,己修則德愈昌。道廣德昌,理國理身之至要矣。
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
注:含德內融,則復歸於樸。常德應用,則散而為器。既涉形器,必有精粗。故聖人用之,則為羣材之官長。
疏:器,形器也。自知雄下,論性修德,反則復歸於道。此云樸散為器者,明德全合道,即能應用。應用迹粗涉於形器,故云樸散則為器。聖人弘濟,則為羣材之官長矣。
義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道惟無,非是可見可博之質,乃是虛寂之妙本也。器涉有,乃是可知可稱之用,非是質礙之常形也。聖人理天下,用村用德,委以牧人,共振玄風,以弘道化。故云為官長也。夫四海之廣,兆庶之繁,不可下人以為理,故立羣官師長,各司其任。在昔唐虞建官惟百,夏商周漢所立愈多,以德居官,以材莅任,各當其器,而萬方理焉。若為道之士,則布德施惠,救物立功,亦猶器用,以利於人爾。為國則用材化物,為道則施功濟人,合於道樸之化也。《尚書》曰學古入官,《左傳》曰能官人民無覦心是也。《春秋》昭公十七年秋,郯子朝魯,對昭子曰:黃帝以雲紀官,炎帝以火紀官,共工以水紀官,太皡以龍紀官,少昊以鳥紀官,以鳳鳥為司曆,玄鳥為司分,伯趙為司至,青鳥為司啟,丹鳥為司閉,祝鳩為司徒,睢鳩為司馬,尸鳩為司空,爽鳩為司寇,鶻鳩為司事。五鳩以鳩民,五雉為五工正,九扈為九農正。扈,止也,止民使不淫放也。自顓頊以來,不能紀遠,乃以民師而命民為官。設官分熾止,尚矣。蓋以宣道行德,以教於人者也。官非其人,物罹其害。豈可輕授哉?《書》曰:官不必備,惟其人。斯之謂也。
故大制不割。
注:聖人用道,大制羣生,暄然似春,蒙澤不謝,動植咸遂,曾不割傷。
疏:此明聖人用道也。夫聖人德全,大制羣有,法乾坤之施,灑雨露之恩,各暢其和,不知其力。令動植之物咸遂其生,曾不割傷,以為己用。故云大制不割。
義曰:聖君臨極,宰制萬方。德被羣生,各遂其性。故動物植物有情無情,自生自成,不宰不割。所以玄德之世,太上之君不言不化,惟清惟靜,下知其上有君,而不聞其制令之法。此所謂大為主宰,而無所制割也。修道之士,不察察於存祝,不孜孜於漱咽,無為無欲,自全其和,可階於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