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养育、成就了我的身体,赋予了我健康的、朴实的人格和人品,还有那种“唯楚有材,于斯为盛”的乡土豪气。贫寒的家境和艰苦的劳动,给了我坚韧执著和朴实善良的品德,尽管生活很苦,但我从小聪颖好学,有很好的记忆力,曾因熟背《毛主席语录》和秦腔戏词《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白毛女》等样板戏而闻名乡里。我一边劳动,一边学习,学习成绩总是很优异,受到老师和同学的赞赏,我心志高远,发誓一定要上大学,将来当工程师、科学家,干一番大事业。
“文化大革命”的暴风骤雨粉碎了我的大学梦,但并没有浇灭我心中追求理想的熊熊烈火。1972年高中毕业后,我回到了家乡,我首先组建了大队文艺宣传队并任队长,排的第一出戏是《山鹰》和《杜鹃山》,而且是主演,没过多久我就当上了大队团总支书记,1973年7月入党,后任公社干部,主抓共青团工作。18岁那年,我带领年轻人搞示范田,参加团县委“百杆红旗竞赛”活动。我用科学的方法加上勤劳,深翻地、巧施肥,精心打理,一般的田一亩产皮棉60斤、产麦子400多斤,而我的示范田一亩产皮棉100多斤、产麦子700多斤。十八九岁的青春年华让公社共青团工作大放异彩,也为我赢得一项一项荣誉的桂冠——“百杆红旗竞赛”标兵、共青团“省代会”代表、省优秀团干部……
但这一切并没有让我放弃对知识的渴望,对大学校园生活的向往。经推荐与考试,我于1975年春天带着泥土的芳香和农家子弟的淳朴,跨进了西安电力学校的大门。经过两年多如饥似渴地学习,以优异成绩毕业,并被分配到水利电力部西安热工研究所。在同期大中专学生入所考试中,我的成绩居然超过一些大学生,受到所领导重视和一些研究人员的刮目相看,被指定参加进口大型发电机组的调试研究工作。
到1985年,我已在电厂锅炉和热力系统方面小有知名度,并有了自己的研究成果。此时宁夏大武口电厂急需从西安热工研究所引进科技人才,我毅然报了名,举家去了戈壁滩上的大武口电厂工作。记得临走时老师、同学及单位同事为我送行,大家都为我惋惜。是啊!放着一个大城市的科研院所不呆,却要主动去戈壁大沙漠工作,真是傻啊。可我不这么认为,我在大武口电厂一干就是14年,从一个普通的技术干部成长为一厂之长。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大家都觉得我在吃苦,所以就问我后悔吗?我说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因为我是农民的儿子。
光阴荏苒,沧海桑田。之后,因工作需要,我先后在陕西宝鸡第二发电厂、西北电网公司任职,2004年9月,我被国家人事部、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授予“中央企业劳动模范”称号。终于圆了我这个农民儿子的梦。2005年12月我再一次回到宁夏工作,但不管干什么工作,我都不会忘记我是农民的儿子,我常面对着初升的太阳,面对着皎洁的月光,面对着富饶的大地,心里默默念叨:八百里秦川,是我的生命最初的起点和摇篮。滔滔的渭河水,给了我流淌的血液。巍巍的秦岭山,给了我强健的骨骼。我深爱这片土地,她用无私的乳汁哺育着我;我深爱我的事业,她赋予了我无比坚定的责任。不论走到哪里,不管从事什么工作,我都会以故乡那种朴素的劳动者心境去面对生活,去踏实工作。
一位哲人曾经说过:你选择了什么,你就会成为什么!于是,便有了负重一生的蜗牛,也有了逍遥一世的沙鸥。既然我选择了为党工作,我就选择了光荣,选择了骄傲,选择了一生的无怨无悔!就应该承担起所有的责任!诗人艾青还写过这样的诗句:即使我们只是一只蜡烛,也应该蜡炬成灰泪始干;即使我们只是一根火柴,也应该在关键的时候有一次闪耀;即使我们死后尸骨都腐烂了,也要变成磷火在荒野中燃烧。我愿是那只蜡烛,那根火柴,那团磷火,在自己的岗位上,在为党的事业奋斗中燃烧、发光、闪烁。
“淡淡的云彩悠悠地游。”平常的日子演绎着生命的轨迹,今天的我依然怀着赤子之心依偎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我的脉搏与大地、与时代处在同一频率。我是农民的儿子,我无比骄傲,无比自豪!
长姐如母
夜已很深了,忙碌了一天的我已进入了梦乡,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惊醒,这么晚了,会是谁?一看来电显示,是姐姐家的号码,我心里一急,会有什么事?急忙拿起听筒,传来姐姐焦急的声音,你好吗?没有什么事吧?我赶快回答:我很好,只是特别忙。姐姐说:你没事,那就好,我刚做了个梦,担心你,把你吵醒了,现在没事了,你睡吧!
放下电话,我翻来翻去无法入睡,最近工作较忙,已经很久没有给姐姐打电话报平安了,让姐姐操心,一股内疚之情油然而生。
闭上眼睛,搜索记忆里的珍藏。在我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有姐姐和我一起走过。曾记得,从小时候每一次的跌倒,年少时每一次的烦恼,直到成年时每一次的挫折,姐姐总是坚定地站在我的背后,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溢满了关爱。最遥远最清晰的一幕,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当时“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照耀着中国大地,村上所有人都在人民公社大食堂打饭吃,每到开饭的时间,场面十分壮观,扶老携幼,争先恐后,排着长长的队,手里拿着饭碗,等着打饭打菜,碗勺的碰撞声,孩子们饿得嗷嗷叫的哭闹声,构成了锅盆碗碟畅想曲。其实所谓的饭菜就是一盆谷面糊糊。我奶奶身体很不好,我们姐弟都正在长身体,那能填饱肚子。
记得严冬的一天傍晚,姐姐牵着我的手从临时住所赶回家中,用一双幼嫩的小手刨开冻结的土层,寻找入冬时父亲储埋在院土里的萝卜以供全家充饥。姐姐扒开冻结的土层,不停地翻找,有时手指会被磨破、流血,但她忍着疼痛,再翻再找,直到干瘪的萝卜塞满竹笼。手和脸,甚至全身都是黄土的姐姐,一只手提着沉甸甸的一竹笼萝卜,一只手紧攥着我的小手,行走在夕阳辉映的乡村小道上。那记忆中的太阳又圆又红,姐姐托着我走走歇歇,冷风撩起姐姐蹭满黄土的头发,在夕阳中随着脚步的走动微微飘拂,比我年长十岁的姐姐,此时在我心目中却成了一个伟岸的“巨人”。我心中无比温暖和安全。
我们姐弟五个,姐姐在家排行老大,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爸妈最得力的助手。同时对家庭发展起了举足轻重的影响。姐姐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照顾弟弟,关心别人胜过关心自己。在生活上,姐姐俨然是父母的左膀右臂,分担着父母生活的重担,帮着父母把我们拉扯长大。
在学习上,姐姐也给了我们无穷的动力。从小到大,姐姐都是品学兼优,小学是跳级上的,高中毕业后被学校保送到北京邮电学院读大学。受姐姐的影响,我在班里也是名列前矛,要不是遇上“文革”,我也会被保送上大学的。
姐姐在古诗词上也有很高的造诣,一直到现在都坚持填词,来抒发她的感情,而我现在的一点爱好,也是受姐姐和大哥的熏陶。
姐姐大学毕业工作后,我们家的生活还是很困难,父母还要供我们兄弟上学,姐姐节衣缩食的支持是我们家主要的经济支柱。印象中,每月的一个固定的日子,邮差就会送来大姐的汇款单据或包裹。父母舍不得用,把它包起来,留做家里买救济粮和我们上学用的费用;父母还用大姐给的一百五十元钱为主,又东拼西凑盖了老家院子西边的几间厦房,解决了我们兄弟结婚用房的大困难。后来大哥也工作了,也和姐姐一样继续供我们上学。
姐姐送“红宝书”的情景我一生都忘不了。“文化大革命”刚开始,全国掀起学“毛选”的高潮。当时我在临潼县纸李公社平丰小学上学,整个平丰小学都没见过“红宝书”,姐姐从北京给我寄来了一本“毛主席语录”,我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手捧着“毛主席语录”,我开始如讥似渴的学习,一边背诵,一边理解。直到现在,我都能熟背“毛主席语录”中的每一条。毛泽东思想的博大精深让我终生受益。
人这一辈子,谁都注定要经历过无数个第一次的,但又有多少个第一次能让人铭记一生、感动一生、温暖一生呢?记得,那一年我上中专去唐山陡河电厂实习,我在给姐姐的信里提到那里蚊子很多,没过几天,就收到姐姐寄来的蚊帐,有了这顶蚊帐,我没有再被子咬,同学们都羡慕死了。可我哪里知道,姐姐是把她正用着的蚊帐给了我,要知道那时候她已有了孩子,而且外甥还很小。多少年来,每当回想起这事,心里总是暖暖的。
生活磨练了姐姐坚强的品质,造就了一个平凡而又不普通的姐姐。是姐姐教给我谦虚、谨慎、勤奋、好学;是姐姐让我明白了付出就有回报;是姐姐给了我无穷的动力。遥想当年姐姐待我那份独特的关心和关注,回想姐姐牵着我的手走进小学走过艰难走向成熟,一种勇于吃苦追求生活价值的信念已经成为我今生不变的价值取向。世界在变,一切皆流。唯有姐姐对弟弟的那份关爱和真情不会改变。
岁月悠悠往事如烟,而今我已是一个有孙子的人了,可在姐姐眼里我依然还是她的小弟,有大姐,我心踏实了许多。我每次回家,都习惯性地打电话给姐姐,邀她一起吃顿饭,跟姐姐聊一会儿,如果时间允许,总是愿意到姐姐家转一圈,看一看。
大爱无言,姐爱如水,这种爱,温柔而深沉!姐姐的心是大海,宽阔永恒,姐姐的爱是无私奉献!人都说“长兄如父”,可在我心里“长姐如母”,姐姐就是母爱的延续。从记事起到现在,姐姐的关爱与呵护一直都像母亲似的伴随在我身边;而我,在心底里,也如尊重母亲似的尊重着她。
我的姐姐,我心中的母亲!
兄弟情深
电视上一则姐妹争着辍学帮另一方圆大学梦的消息,让我泪眼模糊。儿时的记忆,仿佛像六月绵绵的细雨,滋润,连绵,从远方,从记忆中缓缓地走来,久久挥散不去。
那一年等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姐姐,两个哥哥。父母亲每一天都用双脚丈量着每一寸土地,没日没夜没完没了地勤耕苦作,他们舍不得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舍不得扔掉穿的补了又补的衣服,处处亏待自己,用辛勤的汗水来养育我们这几个孩子,并供我们上学,父亲总说再穷也要供我们读书。
在我5岁时,弟弟又来到了我们这个本已很贫困的家。等到弟弟长大一些,我们家就更困难了,父母常常为交我们的学费而愁眉不展。尽管我们姐弟都在课余帮父母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但,还是没有办法交上我们的学费。
看着父亲一天天弯下的腰,我的二哥率先向父亲提出辍学,那一天晚上,等父亲收工回家,二哥很平静的和父亲说他不上学了,想和父母一起在生产队挣工分供姐姐、哥哥及弟弟们上学,起初,父亲坚决不同意,可二哥说:“我先辍学分担父亲的家庭重担,等我们家生活好一点我再去上学。”父亲听后,半天没有说话,但我看到父亲流泪了。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同意二哥辍学,那时二哥只有十三岁。时至今日,那一天的情景我还历历在目。而对于二哥的辍学,父亲始终心存歉意!
在以后的日子里二哥和父亲一起挑起了家庭的重任,支持我们上学。农忙时,二哥天不亮就和父亲一起起床,因院门小,他要帮父亲把上工用的架子车从院门抬出去,和父亲一道上工,晚上再抬回来。在生产队壮劳力一天挣十一分工,而二哥还小,只能挣六分。农闲时,二哥又要和父亲一起拉上架子车,到临潼县城装上煤,运往马额生产资料合作社,来回要走一百多里路,当中要翻溪河沟。
溪河沟又叫血河沟,因上游流入的水是淡红色而得名,相传,当年西汉刘秀与王莽之战而血流成河,染红了上游的泉水。传说只是人们纪念当年刘秀以2万兵力狂胜王莽军42万这中国历史上以少胜多的辉煌的战役,但也足见溪河沟的地势之险恶。这里沟深坡陡,一般单人翻过就得一个多小时路程。如果要运送东西,必须要用牛拉着车才行,可我们家没有牛,只能靠父亲和二哥拉车,翻溪河沟就得两个多小时,真是一步一把汗,一个汗珠摔八瓣。父亲和二哥只好凌晨三点就起床赶往临潼,直到晚上七八点钟才能回家,一天也挣不到一元钱。可为了给我们挣学费,二哥从来都没有叫过苦、喊过累。
记得那时,二哥总是在吃饭有时候,悄悄下地干活,或是说他不舒服躺在炕上。那时弟弟还小,不懂事,就问母亲,是不是偏袒二哥,偷偷的给他提前吃好吃的了。可他哪里知道,那是二哥看到锅里的饭不够全家人吃,而省下来让我们吃,而二哥只好到庄稼地里拔点能吃的野菜充饥。最难忘的一件事是,我们家的粮食总是不够吃,那天,二哥骑自行车到渭南买麸皮给我们全家充饥,用农村运送粮食的那种细长袋子买了满满两袋子。那种袋子装满立起来后比一人都高,装粮食要装120多斤,麸皮虽然很轻,但放在自行车上,极其不平衡,况且回来时,要过零口塬,坡道很长还陡,由于自行车失去平衡,二哥摔倒了,全身是伤,可还得往回拿,没有办法,只得一袋一袋先扛到塬上找人看着,再下去推车,就这样忍着伤痛运回家,回家后他一声都没有啃。等到晚上睡觉脱衣时,二哥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我才发现由于伤口的血和衣服沾在了一起,脱衣时又撕烂了伤口,鲜血又流了出来,真是惨不忍睹,我的眼泪禁不住的往下流。可二哥怕父母知道着急,怎么也不让我告诉父母。
二哥心灵手巧,劳动之余,经常帮妈妈织土布、织毛袜。记得那时候,每逢遇集,他就在集市上摆一卖土布、毛袜的小摊,并且一边织一边卖,他织毛袜的速度很快,常常是集市上的一景,因此,他织的毛袜也就卖得很快。
过了几年,二哥当上了生产队的宣传员,他手持自制的白铁皮扩音器,走村串户,宣传党的政策,由于表现好,很快就入了团。后又当了大队商店(合作社)的售货员,他用省下的钱,每天下班回家时买一包不用粮票(那时买什么东西都要粮票)的点心渣,给我和弟弟吃。直到现在想起来,心里都是暖暖的。
一年冬天,二哥被队上派到新凯山砸矿石做苦力挣钱,整整一个冬天他很少回家。我清楚的记得他回家那天,冻得发红的手里提了一包点心给父母,我从二哥手里接过点心,把他的两手放到我的手里给他搓搓,一看他满手都是老茧和裂的口子,我问他疼不疼,二哥说他已经习惯了,我的心好痛,强忍着眼泪,急忙回过头,免得伤感传给他。